門口一陣雜亂的腳步聲遠去。
林諾手裡拿着書,茫然聽着警報裡的内容。
G開頭的私人飛艇……他怎麼好像有點耳熟?
兩個顧問帶他過來時一路聒噪,似乎曾提到過“下午14點的航班”、“私人飛艇G90……”之類的詞句來着……
恺撒沒什麼反應,隻是這時才把耳麥摘掉。
他打開房間裡的聲音屏蔽場,刺耳的警笛聲随即降低幾十個百分比,變成沉悶的背景音了。
“你對機甲很感興趣。”
恺撒看出林諾的心思不在書上,便主動找了個話題,“為什麼?”
林諾:“因為……”
他先看了眼恺撒,又很快撇開頭,開始各種看房間裡的擺設,就是不去看對方。
等全都看個遍了,他才很酷地說:“因為我的技術就是可以進機甲系。”
恺撒莞爾,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麼。
他又說:“所以,你已經通過機甲系考核了?”
這句話狠狠戳中了林諾的痛點,他一下把頭轉回來:
“他們不讓我申請機甲系!我的精神力、體檢、6年軍校成績都符合申請标準,但他們卻強制要求我修改申請……”
他講到一半,莫名感到一點羞恥,就把話尾壓住了。
……怎麼搞得像在委屈撒嬌似的。
恺撒并不在意,還是和緩地問:“為什麼要你修改申請?”
林諾:“因為我……”
他停頓一下,颌部的咬肌微微繃緊了。
那疊沉甸甸的檔案,似乎又一次回到他手中,而他背負着整整6年的努力,倔強地望向淩晨無人的訓練場。
林諾:“因為我是Beta。”
說完,他似乎很怕會從恺撒臉上看到類似了然、本該如此、意料之中的情緒,更怕從恺撒口中聽見一句“既然是Beta,去不了也是應該的”。
便很快地堵上一句:“我也知道Beta的想法不重要。不管在什麼領域,能給Alpha提供輔助就夠了。”
恺撒:“為什麼你會這麼想?”
林諾愣了一下,擡眼看向對方。
銀發男人微微蹙着眉,唇角沒有笑意,的的确确是一個困惑的表情。
林諾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我……”
“Beta在聯邦的人口占比是87%。”
恺撒說,順手打開光腦,确認了一下今年的數據。
“剩下的10%是Alpha,3%是Omega。Beta占據了聯邦各階層的所有關鍵崗位,我不明白為什麼你會覺得Beta沒有Alpha重要。”
林諾垂下眼——他确實無話可說。
盡管被反駁得說不出話,可他心裡,卻并沒有覺得憋屈難過。
相反,他感覺胸口裡那團沉甸甸的東西,“呼”地一下,變成充盈的雲朵,輕飄飄地飛起來了。
……時隔多年他才明白,他跟恺撒之間的諸多錯位糾葛,其實就是從這一刻——
從這樣無數個輕飄飄的一瞬間開始的。
他在恺撒的辦公室又呆了一個小時,終于能起身離開。
臨走時,恺撒從抽屜裡拿了一個東西,走過來遞給他:
“這應該是你的屏蔽耳機。你當時在沙發上躺着,我就把耳機拿下來了。”
林諾接過來:“好的,謝謝長官。”
恺撒:“你的耳機也很特别。好像跟中央軍校的統一款式不太一樣。”
林諾:“這是我媽媽為我量身定制……”
正如他此前所想,他沒有什麼是不能告訴恺撒的。
在調試耳機、把它挂回脖子上時,林諾就已經把自己的罕見病病史講完了。
但他隻是随口說說,卻感覺對方的氣場,開始慢慢發生變化。
恺撒微微低頭,盯住他的眼睛。
灰色義眼輕微移動着,也不知道是在想什麼。
“感官超載?”
良久後,他輕聲說,“532赫茲的白噪音就可以控制,對嗎?”
林諾有些困惑。他回憶片刻,發現自己還沒講到532赫茲白噪音的那節。
“你的精神力數值是多少呢?”恺撒又問起第二個問題。
林諾:“是3592,長官。”
恺撒的義眼看向别處,似乎在思忖什麼。林諾就拿着耳機,站在他跟前看他。
或許是義眼無法像人眼一樣表達情感的緣故,每當恺撒收斂笑容,或不再動用臉部肌肉,他發現自己就不能從恺撒臉上識别出任何有效情緒。
這種時候的恺撒看起來,就會有一種冰冷的、機械一樣的非人感。
“……所以,”
恺撒毫無預兆地轉換話題。他将眸光轉回,唇角再次浮現林諾熟悉的微笑。
“你今晚還會去訓練場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