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諾在健身區咚咚咚地打沙袋。
旁邊的正規軍人等了又等,最後還是忍不住出聲:“小孩,你今天還剩幾組?我看你這兩天都練得挺狠的,小心橫紋肌溶解哦。”
林諾一下扶住沙袋,一頭汗水滴滴答答,從下巴滾落進劇烈起伏的胸肌間。
“不好意思,我練完了。”
他喘着說了句,用背心前襟胡亂擦擦汗,就把沙包讓出去了。
他不願意一身汗地回到恺撒的私人休息區去,就跑去蹭健身區的公共澡堂,快速洗了個涼水澡。
洗完澡出來,林諾蹲在健身區入口,眼神迷惘地頂着一塊毛巾,又不知道該往哪去了。
他這兩天都快被腦袋裡的胡思亂想煩死了,隻有在劇烈運動時才能獲得短暫安甯。
那天從演練場回來,他整整失眠了兩個晚上,也沒有想清楚那一秒的心動算怎麼回事。
恺撒是他崇拜的英雄,尊敬的師長,理想道路上的唯一領路人,他真搞不懂這種全心全意的孺慕之情,怎麼眼看着就要有變質的迹象。
“可能當時起到了一個氛圍上的作用?”
住在左腦的小寶複盤分析,
“駕駛艙發生事故,恺撒給了你很大的安全感,同時他又做了有些暧昧的動作,所以把你整不會了。”
“可是恺撒并不會做暧昧的動作!”
右腦的小寶好生氣,張大了嘴巴反駁,
“他在教我如何應對緊急狀況,哪有時間做什麼暧昧動作!更何況,這也沒有道理啊。”
左腦的小寶說:“說得也是哦。恺撒做事情都有他自己的道理,如果看起來特别不合理,那就是我們誤會了。”
兩個小寶達成共識,開始同時戳林諾的腦袋。
左邊小寶說:“退一萬步講,難道你就一點問題都沒有嗎?明明是準備聯賽最緊張的時候,你還有心情對長官胡思亂想。”
右邊小寶說:“寶壞!”
左邊小寶說:“如果不是一直都暗戳戳有好感,哪怕你們在駕駛艙裡狂吃八天嘴子,你也肯定不會對他動心的。”
右邊小寶說:“寶壞!啊但是吃八天的嘴子又有點誇張……”
左邊小寶說:“克制情緒,不要影響訓練狀态。”
右邊小寶說:“寶壞!”
林諾蓋在毛巾底下的腦袋,又愁得大了一圈。
好在這兩天恺撒外出辦事,多少還能給他一點喘息時間。
正這樣想着,一個士官就在他身邊駐足。
“恺撒元帥希望你能來辦公室見他。”
林諾瞳孔地震。
他沉默良久,終于從毛巾下擡起臉龐。
“謝謝長官,我馬上到。”
他并不是第一次來恺撒的辦公室。
還記得頭一回進入要塞時,他還在人家沙發上美美睡了一個下午。
林諾敲門,等到回應才推門而入。
他看見副官、杜蘭德和幾名警衛隊隊員正在收拾椅子,應該是剛在辦公室開完會。
“早上好,小朋友。”
副官跟他打招呼,“吃過早飯沒有?”
林諾答:“吃過了。”
他的臉一直朝着副官,沒敢往辦公桌的方向看。
副官樂呵呵地跟他寒暄了幾句,剛要扶上他肩膀,就聽辦公桌方向傳來恺撒淡淡的聲音:
“林諾,到這裡來。”
林諾:“好的,長官。”
他繃住臉,作出跟平時别無二緻的表情來,背着手站到辦公桌前。
銀發男人大概剛從港口回來,身上還有股風塵仆仆的氣息。
他從椅子上起身,幾步跨到林諾面前,給他試戴一個金屬材質的手環。
“這是冥王星軍部研發出的新智環。除去基礎光腦功能,還可以記錄精神力波幅、壓制精神力爆沖。”
恺撒說,“上機實訓時,記得把它連接到操縱面闆,對訓練後的複盤會有好處。”
林諾:“好的,長官。”
恺撒每次離開要塞辦事,都會給林諾帶回很多新玩意,不是吃的就是用的,林諾也習慣了。
但此時此刻,他看着恺撒攥着他的手腕戴智環,英俊的臉微微垂着,一副溫和專注的樣子,又莫名聯想起那天駕駛艙裡的奇怪氛圍。
頓時臉上發熱,開始不自在起來。
“我……”他把手腕翻了一下,從恺撒的掌心悄悄抽走,“自己試試看能不能戴好。”
“好。當然可以。”
恺撒果真不再去碰他,隻在一旁指導,“内側半厘米處,有自适應按鈕,它會自動調整到你的手腕尺寸。”
林諾拿到一個新手環,又聽恺撒和杜蘭德他們談論他的訓練狀況。
恺撒轉頭跟别人說話時,林諾就悄悄擡着眼睛,看他銀光閃閃的後腦勺。
如果恺撒回過頭來,他就默默垂下眼睫,假裝在認真聽講。
他還是搞不明白那種朦胧的感情是怎麼回事,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隻好繼續在心底苦惱着。
林諾自以為掩飾得很好,然而房間裡的幾個人,要麼已經有婚姻家庭,要麼光論服役時間,就幾乎比他大一輪以上。
等少年轉身離開,并默默地關好門。
副官回過頭來,幾乎不敢置信地看向恺撒。
“……?”
副官說,“我請問計劃裡是有這個環節的嗎,頭兒?是不是我哪次睡過頭了,落掉兩次重要會議?”
他轉頭去看牆邊的一溜警衛隊,他們全都整齊搖頭,然後用充滿譴責意味的眼燈,注目桌後的銀發男人。
恺撒早已重新落座,正在閱讀警衛隊的密報。
看了兩封,他大概感覺房間内的譴責氣息太濃厚,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他說:“确實是計劃外的部分。”
“計劃外的什麼部分,我請問??”
副官絕望地說,“我們……我們的事業已經困難到這個地步了嗎?那個小朋友去年8月才成年吧我記得,非要用這種方式實現我們的政治抱負嗎?”
“跟我們的政治抱負倒沒很大關系。”
恺撒垂着義眼,似乎也在思考該怎樣回答,“姑且算作……一個心血來潮的小實驗吧。”
副官:“實驗……??”
“我當時有些很想确認的事情,所以就用最高效的方式确認了。”
恺撒說,“從長遠的角度考慮,這件事并不會有下文,所以不必太擔心。林諾是個很好的孩子,如果進一步發展私人關系,不論對他個人,還是對我們的事業,其實都不是好的選擇。”
他感覺自己解釋得足夠清楚,就從桌後起身,準備去自己的房間繼續看密報了。
走到門口,副官突然說:“我問個問題可以嗎?”
恺撒側眸:“請問。”
副官指着杜蘭德:“所以你會對杜蘭德做你那個心血來潮小實驗嗎?”
杜蘭德沒作聲,隻有盔甲裡哐啷啷一陣細響。
……是他身上所有的雞皮疙瘩都在同時往外噴湧。
恺撒笑了,說:“很爛的笑話。”
就開門出去了。
他本該要回房間工作,但經過圖書室,卻無意瞥見林諾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