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方偵察組回罵,“我們這邊開局就廢一個,本來就是7對8!”
林諾正挂在一根極粗的連接神經上,聽見隊内頻道報點,就在駕駛艙裡打開地圖,在A76位置标注4個紅點。
他回憶了一下母艦的内部構造,再細細對照地圖,猜出賽方複刻的應該是母艦内部的22層。
神經迷宮看似分支衆多,但實際可以無阻礙通行的路線,也就隻有那麼幾條。
林諾點住圖上的4個紅點,指尖再沿路線往敵方陣營一劃,敵方火力組的始發方位,便昭然若揭。
他翻身爬回連接神經上方,隻用肘部和膝部前進,不讓足部的減震器發出任何聲音。
一路走,一路還在給機體減重,把模拟爆破雷之類的都丢掉,隻留下模拟光刃和靜音的相位槍。
開局第二個小時,紅藍雙方已經在場地内激烈火并過三次,但暫時都沒有出現傷亡。
賽場外部的聯賽觀衆,可以通過大屏看見雙方選手除指揮部以外的光标位置,也能用光腦自由選看選手視角。
而一旦火并開始,還有場内攝像頭及時捕捉全景畫面,對軍事迷着實是一場賞心悅目的視覺盛宴。
但在關注林諾的觀衆裡,卻有不少人開始感到失望:
整整兩個小時,林諾不是在連接神經裡爬來爬去,就是在離火并點很遠的地方遊走,有時候還幹脆停在一個地方不動,可觀賞性很低。
“……林諾選手作為基礎學員,确實沒有接受過機甲系的戰術小組訓練,在小組比賽中感到茫然、找不到作戰位置,也是可以理解的。”
喜歡他的解說員趕緊為他挽尊,
“隻是有點可惜,大家恐怕沒辦法再在這場比賽裡,看見他獨一無二的精湛格鬥技了。”
林諾把機甲停靠在一處神經元囊室,靠在駕駛座上仔細查看地圖。
他把隊友每次遇敵時的坐标時間都記了下來,目前已經能推算出敵營的三條進軍路線。
在16進8賽制裡,能直接找到對方指揮部并占領三分鐘,當然可以最快速度奪取勝利。
但實戰情況中,要達成這樣的條件往往很難。
雙方指揮部是隐匿的,而且每個小時都在移動;
同時如果不事先淘汰掉一批敵方選手,就算找到指揮部,一旦指揮部呼援,也很容易得而複失。
林諾黑眸裡映着地圖上的三條路線,戴着戰術手套的手抵住下颌,仔細推算敵方的指揮思路。
他發現相比起大範圍搜索任務,三組火力似乎都在優先往地圖另一側的神經元囊室推進。
那個囊室他也熟悉,是母艦22層最大、樹突通道最複雜,也是曾在“星隕戰役”中埋葬過最多聯邦士兵的地方。
戰術視窗在重點分析這間囊室的時候,曾說過因為神經鳗這種生物的特性,它的囊室自帶捕食機能。
如果同時進入囊室的生物體到達一定數量,就會關閉所有樹突通道,并釋放毒液侵蝕機甲外殼,再讓神經鳗獵食内部的機甲師。
“這種生物偏好人類的大腦,喜歡在人腦中栖息繁殖,”
戰術博主沉痛地說,“神經鳗會優先選擇接觸眼球的方式,從眼後視神經輸送進入腦部。‘星隕戰役’中幸存下來的戰士,如今絕大多數都在聯邦療養院休養。
“他們的内部髒器僥幸沒有受損,但已完全喪失語言、思考、記憶功能,心智退化如同幼童。科學局專家判斷,這就是神經鳗侵蝕腦部的影響。”
當然,聯賽地圖裡并不會有神經鳗,隻會有不規律封閉的模拟囊室。
“火力組呼叫指揮部,”
隊内頻道又響了一聲,“坐标Y68遇敵!敵人3名,殘血2名。申請追擊,等候指示!”
“批準。火力組向Y52方向追擊。”
林諾想了一下,偏頭打開耳麥:
“呼叫指揮部。Y53可能有敵人設伏,請指揮部注意。”
頻道裡有人笑了一聲,但暫時沒人回複。
等到火力組再次報點,他才聽見指揮部的回應:“小學弟,我們練這張圖練了快有上百遍,哪個點适合設伏,難道我們不比你更清楚?而且如果你想說的是巨型囊室,它的坐标是Y50,看清楚地圖再呼叫,好嗎?”
林諾說:“正因為你們與敵營選手有過多次合作訓練,我才懷疑對方這次極有可能在Y53設伏。Y53是包抄巨型囊室必經的一……”
他話沒說完,被另一組的報點再次打斷了。
此後,指揮部再也沒有給他任何指示。
林諾摘掉耳麥,扔到駕駛艙牆上,然後驅動機甲,往Y53坐标高速回撤。
他心裡對敵方指揮部的方位有一個大緻預估,早就已經摸進敵後很深的地方,這下又要重跑一趟。
由三名紅方選手組成的突擊組,已經追着敵人來到Y54坐标附近,然後眼看着敵人往巨型囊室方向去,不由嘀咕了句“又來”。
正如指揮官學長告訴林諾的一樣,那個實戰中傷亡最大的巨型囊室,在機甲系的小組訓練中,也會頻繁成為大型攻防戰的選點。
火力組一号位選手靜默地打出一個戰術手勢,後方兩人心領神會,轉而爬向通往Y53坐标的連接神經。
“火力組正在通過Y53坐标,準備繞後。請求指揮部批準偵察組回撤支援。”
“指揮部收到。批準支援。”
“偵察組收到。正在趕往Y50坐标,準備與你們彙合。”
賽制規定,如果擊殺3名敵人,就能獲取對面陣營的指揮部情報,所以紅方火力組3人、偵察組2人都摩拳擦掌,準備拿到開場後的第一個情報點。
火力組3人在連接神經上攀援前進。
要繞向囊室後方,必須非常熟悉這片地帶的迷宮,否則就會贻誤戰機。
好在火力組早就把圖背得滾瓜爛熟,行進速度雖稍稍遲緩,但方向非常準确。
隻是在通過Y53坐标的極狹地帶時,機體騰挪不便,三人不得不暫且把槍支模組嵌回機體,然後扶着血肉蠕動的牆壁緩慢前進。
說是遲,那時快。
火力組的一号位剛從極狹冒出頭,就聽見一聲超遠程狙擊炮的尖嘯。
“咻——!”
一号位機體霎時僵停,不能再被機甲師操縱。
“……藍方,弗蘭克·提拉爾多,擊殺人數:1名!”
“……哦哦!”
原本氣氛逐漸平緩的觀衆席,這下又沸騰起來。
解說員的聲音在整個賽場傳遍,“曆時2小時49分鐘,賽場内終于出現了第一位陣亡選手!”
“火力組遭到伏擊!重複,火力組遭到伏擊!”
隊内頻道的槍聲響成一片。
火力組二号位急促但清晰地彙報現狀,然後抱住一号位無法動彈的機甲,奮力往後拖——
一是人道主義課程的要求,二是Y53地區非常狹窄,僵停的機體擋住了二三号位的前路。
“火力組後方遇敵!坐标Y53,請求支援!”
三号位卻猛地撞在他後背上。
兩台機甲被敵方兩頭圍堵,一時隻能背靠背架起光盾,陷入被動防禦境地。
“偵察組報告當前坐标!”
指揮部學長厲聲道。
火力組的兩個人視野受限,無法準确報告敵方人數和包圍圈狀态,隻能全靠後面的偵察組掌控全局。
“快速支援火力組,要是他們全部被擊殺,對面就要拿到指揮部情報了!”
他吼完,想了一下,又打開隊内頻道,想叫林諾也盡快回援,
但嘴巴張了半天,又閉上了。
林諾上一次報點,已經是在地圖另一端的邊緣地帶,無論如何也是不可能趕回來的。
他為自己找到了一個合理借口。
“偵察組接敵!坐标X52!”
隊内頻道再次響起急促的報告聲,“可見敵方人數——”
他不敢置信地頓了一下,“6人!”
紅方指揮官心裡一沉。
6人在跟他們交火,1人在超遠程架狙——
顯然除了藍方指揮官還在留守指揮部,敵方陣營已經全體出動,就為了搶占第一個情報點。
密集的火力網中,第二個火力組成員被光束擊穿機體,判定為機體損傷,等待救援的殘血狀态。
“直接把我的機體架起來當盾!趕緊的!”
之前“陣亡”的火力組一号位,正急得在駕駛艙裡跳腳,
“偵察組呢!過來救一下啊!”
話音未落,就聽超遠程狙擊炮的呼嘯聲由遠及近。
正暴露在狹道外的一名偵察組選手,應聲僵停。
“我靠!”
“……藍方,弗蘭克·提拉爾多,擊殺人數:2名!”
偵察組剩下的一名選手且戰且退,不得已離被包圍的Y53越來越遠。
紅方指揮官朝面闆用力砸了一拳,回頭看向身後留守指揮部的選手,又搖搖頭——
這個距離,就算急行軍也來不及了。
“好啦。給你倆個痛快。”
藍方突擊組的一号位換上散射槍,反架在手臂上,槍口小心探進Y53狹區,“明年見!”
散射槍對準“負傷”的火力組二号位,蓄能槽嗡嗡蓄滿。
二号位松開操縱杆,往後一靠,仰頭長歎。
“轟——”
爆鳴。
散射槍雖然也有開火噪音,但絕不可能是這種能讓地面随之震顫、讓一衆機甲師耳膜刺痛的爆鳴聲。
幽藍的光刃形同鬼魅,攜着滾滾的音爆雲,刹那間自斜後方襲來。
持槍的藍方選手機體一滞。
保持即将開槍的姿勢,徹底僵停。
“紅方,林諾,擊殺人數:1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