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這一晚的餘下時間,恺撒果然再也沒有碰過林諾。
他們在安全屋裡開着全息地圖,探讨白天的比賽是否還有改進空間,若是林諾在實戰中擔任指揮官,又該如何掌控戰場節奏。
恺撒無愧聯邦頂尖指揮官之名,他手把手教林諾如何作戰,林諾邊聽邊飛速思考,隻覺得每分鐘灌進腦袋的信息量,比他悶頭鑽研指揮系教材一年還要多。
“所以長官的意思是,應該在這裡采取雙縱隊結構對嗎?”
林諾蹲在高高低低的神經投影之間,眼神非常認真,
“如果遇敵,可以快速從縱隊展開變成橫隊,或者實時開展包夾戰術……”
“是的,完全沒錯。”
恺撒語氣裡一直有很淡的笑意,“倘若你能把在作戰領域的天賦,分1%到對紅酒的記憶力上就好了。”
林諾搞不懂他是在誇還是在貶,撇了一下嘴巴,嘟囔着說:
“我才不記紅酒。在戰場上,我又不能用紅酒瓶子給對面的敵人開瓢……”
他蹲在地上畫行軍路線圖,又有點郁悶。
因為換做平時,恺撒如果要誇他的話,大概率會一邊捧着他的側臉摩挲,一邊眼神專注地把這句話告訴他。
可是現在,銀發男人隻是不遠不近站在一邊,手臂抱在胸前,義眼裡看不出什麼情緒,隻有唇角輕微挑着。
他已經不是第1次被恺撒這樣對待,所以心裡隐隐有一絲揣測。
他喜歡被恺撒誇獎、被抱着、被觸摸,但他自己喜歡的肢體接觸時長和方式,跟恺撒存在着一點點細微的沖突。
這件事在他們的日常相處中,其實隻能算一個非常非常小的細節,但恺撒似乎從不允許除他以外的人制定規則——
要麼完全按照他想要的來,要麼就什麼都沒有,中間沒有絲毫轉圜餘地。
按照林諾的脾氣,要是換做别人這樣霸道,他早就一個大腳把人開出太陽系外頭去了。
可這個人是恺撒。
林諾背對着男人,一聲不吭地思考着。
會不會是久居軍營的指揮官,都有這種小毛病呢?
他心想。
就像他的信徒室友也吐槽過,他們家有個高級軍官退役的奶奶,平時在家也是三步一打卡五步一報告的,把全家人折騰得不行。
相比起恺撒身上巨大的光環,他覺得就這樣一點點掌控欲過剩的小毛病,隻要沒到病态的地步,他都是可以退讓的。
林諾畫完行軍路線,拍拍膝蓋站起來,就默默走到恺撒身邊。
小貓主動要摸的方式,在男人看來也實在可愛得沒道理。
就是每說幾句話,都伸手碰一下他的衣服,然後又把手背回背後,悶聲不吭地低頭等着。
“還覺得很熱嗎?”
銀發男人側眸,輕笑着問,但是意有所指。
“……”
林諾低着頭,靴子踢踢地闆,“現在不熱了。”
于是他又被恺撒帶回懷裡,親昵地摩挲着臉蛋後頸,一頓誇誇捧到天上去。
他臉跟耳朵一塊漲紅,眼神也不知道往哪看,但總是冷繃的嘴角勾着,黑眸也很亮,就是一副被哄得很開心的樣子。
晚飯也是跟恺撒一塊吃的。安全屋的自動餐廚系統一陣運作,開始出餐。
恺撒用刀叉切着肉排,開始跟林諾算舊賬:
“我實在很好奇,為什麼我明明已經提前設置好餐廚系統,你依然沒有按照我的營養方案吃飯。難道搬進這裡以後,你還是在學校吃的嗎?”
林諾埋頭啃菜葉。
他并不想白住恺撒的安全屋,但是這段時間提了很多次食宿費,都被恺撒引開話題。
現階段他又的确沒有地方去,隻好一天接一天地這樣住着。
但他不想再白吃白拿——尤其以恺撒的軍銜和地位,他本能覺得安全屋裡的食材絕不會便宜——于是每天都從軍校的食堂自己打飯。
有關饋贈方面的争論,他自認識恺撒以來就從沒赢過。
于是就算現在被恺撒按在餐廳,他也隻吃自己打回來的有機菜,就當做是沉默的反抗。
然而。
“林諾,張嘴。”
恺撒切完一小塊肉排,用公用叉子叉起,直接喂進林諾嘴巴裡。
林諾前段時間被他手喂各種營養膏,都喂出身體記憶來了,先本能地張嘴咬住,然後臊得一下子站起來。
“怎麼了?”
恺撒擡眸看他,手裡切割的動作沒停,“隻是想讓你嘗嘗醬汁的味道如何。”
林諾這才咀嚼一會兒,咽下去,悶頭悶腦說:
“我覺得還可以。”
他打起十二萬分精神,心想如果恺撒暴露出想用喂他的方式讓他把這頓營養餐吃下去的意圖,他就要堅定地說我不吃,長官!除非你同意讓我支付這裡的食宿費。
而如果恺撒不同意,他就會大步離開餐廳,去吃他從食堂帶回的剩飯。
但喂了一塊以後,恺撒卻又真的隻在低着頭自己吃。
進食的動作很優雅,至少跟每天咣咣敲着飯盆搶飯的軍校生和軍營士兵都很不同,顯然是接受過非常嚴格的社交禮儀訓練。
林諾放松警惕,重新坐下吃他的菜葉。
剛吃了幾口。
“張嘴。”
又一塊肉被喂進來了。
“……!”
林諾一下子站起來。
他很生氣,但良好的家教讓他無法吐掉食物造成浪費,所以他站在那,腮幫子一動一動地快速咀嚼,想把肉咽掉再說話——
而且還是老大一塊。
就這麼幾秒空檔,讓恺撒順利搶占先機。
“為什麼要站起來?”
恺撒笑了,眼神指向林諾手邊的鹽罐,“幫我遞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