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懷仁失血過多,此刻指尖冰涼,他撚着被角,像是想汲取一點溫度。
“和我們拖時間……是想要拖到到我的好哥哥當上皇帝了,再來名正言順地讨伐我這個反賊啊。”
一時間諸人俯首,無人敢言。
蕭芰荷站在山頭,遙遙向遠處眺望。
她聽見身後腳步聲,從山石上跳下來,面色凝重搖頭道:“前面是朝廷的軍隊,不是我們的人。”
江秋:“此地為何會有朝廷的軍隊?”
蕭芰荷從袖中取出大梁布防圖,在石頭上攤開,她指尖青徐二州上劃過,在烏鯉江邊頓住了:“我有一個猜想……殿下這一次是急行軍,如果殿下要求,宋将軍有可能會臨時該行軍的路線,抄這條直接過烏鯉江的小道。”
“走小道,腳程不應當更快?”
“但這條路有個很大的危險,就是容易被人打伏擊。”
江秋不解:“殿下身邊是幾萬兵馬,要有多少人才能把他們埋了?”
蕭芰荷搖頭道:“他們要的不見得是把我們清理幹淨,或許能困住我們十天半個月就足夠了。”
江秋赫然起身。
“……你是說,前面是有人調過來截我們的朝廷軍隊,殿下他們很有可能已經被困了?”
蕭芰荷沉默地點了一下頭,兩人對視一眼,眼中都有壓不下的擔憂。
次日清晨。
江秋掀簾而入,蕭芰荷已經戴甲佩劍,目光如星地回頭。
“殿下身邊的天問沒有回信,你的猜測八九不離十。蕭将軍,帶兵打仗是你的主場,我們該怎麼辦?”
蕭芰荷身後挂着昨天那張地圖,她一抛一接,用劍柄在地圖上“徐州守備軍”五個字上一點:“昨夜我和幾位副将推演了大梁各處駐軍到達此地的路徑,除非金陵撥出了禁軍,能在此時出現在此地是隻有徐州守備軍這一支。”
“禁軍是陳氏和皇長子的命脈,金陵不敢把禁軍往外面撥。”
“那就好說,徐州守備軍雖然編制在徐州,但受兩江總督府轄制,我們現在調頭往南走,上兩江總督府去告狀就成。”
“慢着。”
江秋一把拽住了就要出去點兵的蕭芰荷。
“蕭将軍,我們憑什麼去找兩江總督府告禦狀,你我一個是北境軍軍職,一個是灞州府文職,而三殿下帶着幾萬北境軍人現在在徐州境内——兩江總督府可不會覺得我們是什麼良民啊。”
蕭芰荷的腳步頓住,她站在原地,望着帳外遼遠的晴空。
良久,蕭芰荷很輕地歎了口氣:“我發現我還是更适合做個良民……金陵何其遠啊。”
徐州府,沿街酒家酒旗飄飄。蕭芰荷持劍立在桌邊,粉面含煞,讓人側目又不敢細看。江秋手裡的瓷杯在桌沿上輕輕一敲:“好了蕭将軍,你先坐下吧。”
蕭芰荷不動。
江秋拿她沒辦法,歎了口氣,又自己給自己滿上了一盞茶。
他喝完一壺茶之前,紫三終于姗姗來遲。
“我托姑娘去查的事情如何了?”
“還沒有消息,我們能确認人不在城内。”
江秋垂眼沉默片刻:“蕭将軍,紫三姑娘,把所有人手點齊,我們沿着徐州上金陵的官道走。”
“去幹什麼?”
“……去接一個能救命的人。”
徐州官道上,一人一騎快馬獨行。馬上的人一張黑布兜住了頭發和面容,上身緊貼馬背,一路疾馳。
分明無風,官道兩側竹林卻沙沙作響。
“嘶——”
官道上的獨騎驟然拉緊缰繩,坐下馬兒仰天長嘶。他了口氣,把遮住面容的黑巾解了下來,遮掩下的面容雖然憔悴,但絕對是一張好認出的俊美面容——
正是傳聞裡無緣無故消失的容周行。
容周行拉着缰繩,馬兒在原地轉了個圈,踢踢踏踏。
“出來吧諸位,我無路可逃了。”
竹林間又是一陣衣物摩擦的響聲,一群黑衣人從竹林的掩映中顯身。為首的沒有佩刀劍,背在身後的雙手上隻有握筆的繭子,像是個文人:“容公子,真是幸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