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送信的門衛打發出去,黃家的族長老爺,把手裡的香煙遞給伺候的丫鬟翠兒,先看封皮上的落款,通過落款就知道誰來的信,也就能猜到個大概的内容,不過這個信封上,卻是通天落地白茫茫一片,幹幹淨淨的一個字都沒有。
黃老爺的眉頭就皺起來了,這樣的信封他還是頭一回見,哪個這麼大膽子,連一個落款都不留,敢用空白信封給自己寫信?漫不經心的打開信封,再從裡邊抽出來信紙,隻有一張,是對折的,展開一看,上面隻有寥寥幾行中文,最上面四個大字——最後通牒。
黃老爺的手就是一哆嗦,順風順水了一輩子的黃老爺,哪見過這樣的文字,這種東西隻有他催債的時候給别人寫過,别人給他下最後通牒,這可是破天荒頭一回。
前兩天倒是來過一幫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無知狂徒,青天白日的就敢胡謅八扯,說什麼要來接收金礦,還有過去所有屬于總督大人的各種産業,還說總督大人也被他們控制了一類的瘋話,要不是他見多識廣,毫不猶豫的趕走了那些人,還真有那麼幾個掌櫃的,居然傻到會相信那些瘋子的話。
要知道這個年代,如日中天的大英帝國可不是那些無關輕重的小國可比,就算是北婆羅洲這麼一個偏遠的世界之角,大英帝國的總督大人,也不是那些小蟊賊能夠觊觎和抗衡的,幾個不知道哪來的蠢賊,竟然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真是壽星佬喝砒霜——活的不耐煩了。
尤其讓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這些人居然還都是華人,什麼時候海外的華人有了這麼大的膽子?這不是要造反的節奏嗎?這都什麼年代了,還想搞蘭芳共和國那一套?
再說了,退一萬步來講,真要是說到華人上位,怎麼着都得首推我黃家族長老爺啊,沒有我黃氏族長的首肯,誰敢在北婆羅洲這裡豎旗杆?還反了天了?指不定什麼時候,大英帝國的軍隊就回來了,我倒要看看這些人的下場如何。
問題是現在的北婆羅洲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他還真是有點搞不清楚,沙撈越的那個保安團不是已經去了斯裡巴加灣了嗎?那邊原來還有一個保安團,再加上沙巴還有一個,這裡外裡三個保安團,1500條新式快槍,還有英國軍官老爺親自帶隊,怎麼可能讓幾個小蟊賊給翻了天?
斯裡巴加灣那邊到底出了什麼事情,總督大人怎麼也沒個消息過來啊,想破了腦袋都想不明白這裡邊是怎麼回事,把個黃老爺愁的吃飯都不香了,更沒那個心思跟小丫鬟滾床單了,要不是還有‘阿芙蓉’(鴉片)這麼個好東西可以解憂消愁,真不知道這日子怎麼過。
不管怎麼想不通,反正黃老爺是認定了一件事,就是必須幫總督大人把家業看好,不能讓那些蟊賊給禍害了,要不怎麼說‘忠犬護主’呢,尤其是這裡邊還涉及黃家的利益,沒有總督大人的直接命令,誰都不能隻憑幾句便宜話就想拿走。
再說了,就算是有總督大人的命令也不行,這裡邊還有我黃家的份呢,沒有好處誰他n的給你白幹?明的暗的加起來,一年三四十萬英鎊的好處可不是一個小數,要是換成鈔票,那就是半屋子的錢。
就算是換成黃金,也得是老大一堆,别的不說,上個月金礦上挖出來的那些礦石,黃家暗地裡截留下來的就有幾百斤,黃家有自己的小型加工提煉設備,這裡的金礦含量高,那些礦石加工提煉出來的金子,往少說也得有1斤多。
那可是黃燦燦的金子,憑什麼那些人空口白牙的,幾句輕巧話就想都拿走?奪人錢财如殺人父母,不共戴天之仇豈能輕易放過?要不是這樣,前幾天那些人來的時候,他也不會真的急紅了眼,讓家丁拿起槍來跟他們幹了。
雖然那些家丁手裡拿着槍,腿都在哆嗦,是不是真的敢開槍,其實他心裡也沒個準譜,可是那些人好像也有顧忌,沒有動真格的就走了,着實把他吓出來一身的白毛汗。那些人離開之後,這些家丁卻來了精神,想想他們當時的那個德性,一槍沒放還想着要什麼賞錢?
真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難道本老爺的錢都是大風刮來的不成?算了吧,誰讓我老人家心善呢?看在你們這些廢物為我家效力多年的份上,一個人就發上5個林吉特(2英鎊)吧,像我這麼慷慨的老爺,天底下都找不到吧。
心裡害怕信也得往下看,總得知道人家想幹嘛吧。黃老爺從丫鬟手裡接過老花鏡,哆哆嗦嗦的戴上,仔細看下邊的小字:黃氏族長與聞,前日以禮相商,竟敢無禮相拒,殊非不智,自尋其禍亦。然天有好生之德,今日子時為限,棄械自縛則安,負隅頑抗則死,特特此令!勿謂言之不預!知名不具。
一封信不僅字寫得一般,文筆也是半文不白,意思卻是說清楚了,應該還是前幾天那夥人寫來的威脅信。看完了信的黃老爺的手卻不再哆嗦了,臉上還帶出來幾分不屑,那些人雖然都拿着那種新型步槍,人也比黃家家丁多了不少,卻連一槍都不敢放就退了。
現在還想靠這麼一封信來吓唬人,開什麼玩笑,這不是色厲内荏是什麼?拍桌子吓唬耗子嗎?本老爺什麼場面沒見過?又不是吓唬大的。本來心裡還有一些忐忑不安的黃老爺,現在反倒覺得,自己這幾天的擔心害怕都有些多餘,根本就是沒必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