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回宋局長是真聽明白了,而且這個說法他還沒辦法否,再怎麼心不甘情不願,這個道理還是說得通的。
他也不是膠柱鼓瑟之人,幹了這麼多年的人事工作,變通的道理他還是明白的,問題是這種事,他以前從來沒想過,更沒做過,弄不好就會毀了自己半生清名,如果是那樣的話,就算是将來真的如願以償,得到了那個職位,也是得不償失。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卓立仁,想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卓立仁把自己的想法竹筒倒豆子都說了:“我是這麼想的,咱們先從小地方入手,一點一點慢慢來,這種事情不能快,更不能急。
咱爺倆幹脆來一個雙簧,演一出戲給别人看,我在附近有一個小院子,比您現在住的這個大一些,您就大張旗鼓的全家都搬進去,也不怕讓别人知道。
這是您未來的姑爺孝敬您二老的,這樣一來,您從來不收禮的規矩就算是破了,可您又沒收外人的禮,也不是為了替别人辦事才收的。
說到天上去,也就是自己家裡那麼點事,别人知道了,最多也就是在背後嘀咕幾句,無論如何也扯不到您的操守人品上。
咱們就從這樣的小事入手,慢慢把您在那位心裡的印象改過來,一點一點的往大家認可的做法上靠,最好能讓那位也覺得,您就是一個求田問舍的俗人,沒有以前那種銳意進取的精神頭了,以後再想用您的時候,他也就不會有什麼好擔心的啦。
而且我覺得,您在很多事情上都要盡可能的藏拙,不要鋒芒畢露才好。讓那位發自内心的覺得,可以完全控制住您,這樣他才放心。”
宋局長不禁有些驚訝,他實在不明白就像卓立仁這樣,一個還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怎麼就能把别人的心思琢磨得這麼透徹,按說以他現在的年紀和閱曆不應該啊。
宋局長覺得,還得再讓他說說那個張作霖的事,不知道怎麼,就是覺得心裡有點不踏實,一個馬匪,真能起到左右東北局勢的作用?
卓立仁知道,自己這個未來的老嶽父還是不放心,就把自己上一輩子知道的,關于張作霖的情況一五一十都說了,當然不敢說是怎麼知道的,還得往自己師傅腦袋上安。
“這個張作霖我是沒見過,都是聽我師傅說的,還有就是這幾年,我父親在信裡告訴我的。此人雖然是綠林出身,卻十分了得。
要知道東北号稱‘三千绺子遍地匪’,敢當土匪的就沒有善茬,能從那麼多土匪裡脫穎而出,還能走到今天的地步,沒有點過人的本事根本就不可能。
我師傅當年行走江湖的時候,曾經與他打過幾次交道,說他‘狡如狐、兇似狼、滑如兔’,此人不僅有一般土匪的狡猾殘忍,比一般的土相更狡猾,也更仗義。
江湖上都說他俠肝義膽,最重要的還是他能忍,為了達到目的,他什麼都能忍,他自己曾經說過,他的那些‘學問’差不多都是從茶館裡的說書先生那聽來的,人家聽書聽個熱鬧,他是從中學習古人那些計謀本事,您覺得這樣的一個人,還能簡單的稱之為馬匪嗎?”
宋局長聽到這,已經從開始的半信半疑,逐漸相信了大半,這樣的人這樣的事,他以前隻是聽說過,還從來都沒有真的見識過,不過并不妨礙他相信這種人的存在,還很佩服這種人的所作所為。
曆史上,像劉邦朱元璋這樣的人還真有,他自己的出身經曆,也證明了社會底層的人通過努力,可以達到一個相當的高度。可他骨子裡的清高孤傲,還是讓他對于倚重一個土匪出身的丘八兵痞有些難以接受。
宋局長接茬問:“如果将來,我是說如果啊,真的像你說的那樣——中樞有變,這樣的人會不會難以控制?這家夥去年來送禮,就為了想當這個‘東北王’,如果現在的張督離開,将來我去了,等于是他的願望又一次落空了,這種情況下,如何才能讓這個人為我所用?”
“我是這麼看的,現在的張督能穩定東北局面,其實主要還是依靠張作霖的27師,咱們不妨想想,張督為什麼這麼做?
吉林還有黑龍江那兩個師,都是大總統的舊邸私人,既然出身于北洋,應該更加容易控制,張督為什麼不用他們,反而要去用一個馬匪出身的張作霖呢?
張作霖現在雖然是一師之長,卻是無根的浮萍,沒有任何依靠,他的兵之所以吃空饷,還不是因為拿不到足額的軍饷?
張督就是利用了他現在這種困境,隻花了一點小錢,就讓他俯首帖耳唯命是從,雖然是無奈之舉,卻也還算是聰明,畢竟吉黑兩省那兩個師長,隻認大總統,而不知張督何許人也,他壓根就指使不動人家。
至于28師的馮德麟,與張作霖相比,江湖習氣更多,卻遠不如張作霖的隐忍機變,将來您要是主政東北,真正可用的還是這個張作霖,您覺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