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總統府大門口,卓立仁下了馬車,他現在已經是這裡的熟人了,門口的那些衛兵差不多都認識他,看見他從黃包車上下來,都不用問他,有人直接給二公子那邊打電話請示,也會叫裡邊的馬車出來接人。
等到他電話确認之後,換了馬車就進去了,一點功夫都不耽誤。卓立仁也會來事,每次來都有小禮物給他們,不是一包進口的洋煙,就是每人幾塊大洋,總沒有空手的時候。
到了裡邊,與袁克文見了面,來不及說什麼,端起來袁克文的熱茶,吸溜吸溜灌了兩大口,先暖和暖和身子再說。
袁克文見他如此的不見外,倒也不惱,還拿話擠兌他,怎麼沒事老往自己這裡跑,就不知道自己個有多着人煩?
卓立仁也不搭理他,放下茶杯,把自己窩在沙發裡,自顧自的開始說起來,今天去部裡報道的事,袁克文聽他說,今天在農商部被人給怼得挺慘,樂得後槽牙都露出來了,連說活該。
自己都說了,今天要帶着他一起去部裡報道,你還非得逞能,要自己去,不就是想避嫌,怕跟我這個大總統的二公子扯上關系嗎?那玩意是你想避就能避得開的嗎?簡直是幼稚。
袁克文告訴卓立仁,到了部委司局這個層次,那些人早就是手眼通天了,别說是你這樣,剛剛從美國留洋回來的,大總統特地為你弄出來一個‘東北農林開發署’,都已經這樣了,你居然還想着藏頭縮腦的,不引起别人矚目,不可能的,人家早就把你給查了個底掉。
就連你那個堂兄卓立言,也因為我前些天,找他的堂官問了一嘴沾了光了,昨天他的升職報告已經遞上來了。
你瞪什麼眼?你以為就你放那麼個輕巧屁,這人的能力操守什麼都不問問清楚,我就敢托人,把榆林道那麼重要的地方放給他?好歹那也是好幾十萬人呢,性命攸關的事情不是開玩笑的。
咱們哥倆好是一回事,事關地方民生經濟,就是另外一回事啦。二爺我是風流不是荒唐,什麼事能玩什麼事不能,你二哥心裡門清。
說到底,坐在那個位子上的還是老爺子,我不去跟大哥争,是不想給自己惹麻煩,老爺子疼我我知道,就算是幫不上忙,也盡量别給老爺子裹亂添堵,是這麼個意思吧?
卓立仁頗為意外的看着袁克文,他知道這個二哥,看起來一天到晚裝傻充愣的沒個正形,一方面是性情使然,其實也是為了自保。
卻沒想到這麼一個纨绔公子哥,居然還有這麼通透明白的心思,今天把話說到這個程度,也算是說到家了。
卓立仁的心裡是真的很感動,看着袁克文因為抽大煙顯得消瘦憔悴的臉,也不知怎麼就鬼使神差的,冒出來一句:“二哥,能不能把煙戒了?”
袁克文讓卓立仁的話給弄得有點發懵,心說你這是哪跟哪啊!自己剛才說了那麼大一堆,你這可倒好,一點都不挨着。
他心裡也明白,對方是心疼自己,才會當面說出來這樣‘犯忌諱’的話,即便如此,臉上還是有點下不來台,讪讪說道:“唉!算了吧!别的還好說,就特麼這個玩意戒不了,我也知道這玩意傷人,老爺子老太太勸過沒遍數了,西洋的東洋的法子都試過,也沒成,現在這身子骨還受得了,也還抽得起,就這麼着吧,等到什麼時候抽不動也抽不起了,再說吧。”
卓立仁聽他說的難受,還得反過來安慰他,心裡卻在想着他剛才的那句‘抽不動抽不起’,再想到明年,那位大總統就要沒了,自己這個二哥很快會陷入依靠變賣家産維系生計的地步,不由得心生一計。
袁克文除了将來能夠分得到的那些‘遺産’,最主要的,還是他自己這些年收藏的那些古董文玩,在原來的曆史上,他就是依靠變賣這些東西,才能勉強維持了幾年的‘幸福生活’,後來沒幾年,錢也沒了身體也完了,很快就在窮困潦倒之中黯然離世。
現在他有了自己這個‘好弟弟’,結果自然就不一樣了,自己已經鼓搗着他,把那些收藏品全都交給那個‘盧吳公司’參股,拿到歐洲去賣了。
等到明年大總統沒了,這些東西再出了問題,袁克文必然會陷入絕境,那時候應該是逼着他戒掉大煙最好的機會,而且也就是一年多點的時間,他的身體到那時候,應該還沒有徹底垮掉,至少還能有機會通過治療調養,慢慢恢複過來。
想到這裡卓立仁開始轉變話題,聊起來恭王府那批寶物的事,袁克文說他已經打發人去‘警告’那位小恭王溥偉了,隻要敢把東西賣給日本人,就以走私文物的罪名抄他的家治罪。
可這天底下也不隻是日本人一個買主,不是還有一個吳先生嗎?隻要價格差不多,賣給誰不是賣呢。溥偉已經親自過來回話了,說是隻要價格上差不多,東西賣給誰他都無所謂。
看着袁克文一幅有恃無恐的模樣,卓立仁的心裡卻有些不放心,擔心那個小恭王,玩的可能是瞞天過海,再加上緩兵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