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官場上這些狗屁倒竈勾心鬥角的勾當,卓立仁倒沒覺得有什麼奇怪的,隻是張有德雖然一直沒說他這個大侄子叫什麼名字,這人的名字在卓立仁的心裡,已經是呼之欲出了。
1915年的奉天,姓張,手握兵權被張錫銮器重提拔,現在又與張錫銮因為權力傾軋而勾心鬥角,除了後來被稱為東北王的張作霖,就沒别人了。
當然啦,這位後來的東北王,現在還隻是一個27師師長,别說是東北王,離着他成為奉天督軍都還遠着呢。
他的那個把兄弟馮德麟,也就是28師師長的實力地位,一點也不遜色于他,也在觊觎着奉天督軍這個東北最重要的位子。
卓立仁不僅在心裡感歎這個世界太小,而且造化弄人,自己一直琢磨着,如何找一個機會與那位東北王結識,一直沒想明白怎麼入手。
結果現在誤打誤撞的,卻把張作霖的親叔叔,弄到了自己的東北農林開發署來了,這還真是無巧不成書,緣分這個東西真的很奇妙。
卓立仁還在猶豫着,要不要跟張有德把這個話說開,卻聽見張有德的呼噜聲,扭臉一看他就樂了,原來張有德已經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卓立仁想樂是因為他知道,一般的東北人都挺能喝的,特别是像張有德這樣,在衙門裡頭做事的人酒量都不小。
他與張有德兩個人,加起來還沒喝到半斤呢,就算是度數挺高的東北小燒,也不至于就喝醉了,這個張有德既然沒喝醉又裝醉,往小裡說是心疼錢,不想結賬。
可卓立仁剛把他弄到自己的開發署工作,還給他開了二十塊大洋的薪水,說他心疼這幾塊錢的酒錢,卓立仁才不信呢。
既然與酒錢沒關系,那就隻有一種可能了,他應該是猜出來卓立仁接下來想說什麼,卻不想搭這個茬,或者是不知道卓立仁會讓他幹什麼,故意裝醉回避話題免得尴尬。
卓立仁笑着在心裡暗罵了一句老滑頭,也不去點破,隻是叫來夥計,讓他在後邊給張有德安排一個房間休息。
過去的東北,冬天因為天氣特别的冷,要是客人喝醉再沒人陪着,自己出去容易出問題,弄不好就會凍死,比較好一點的酒店飯館,都會準備幾間客房,給醉酒的客人臨時休息。
安排好張有德之後,卓立仁帶着何大勇,坐上酒館夥計幫忙叫來的馬車,回到火車站對面的遠東大旅社。
那個小樓還不能住人,再說那些日本人剛從裡邊搬出去,卓立仁嫌棄那裡可能會有日本人的騷味,在小樓外邊站了那麼長時間他連一步都沒進去,就為了這個原因。
其實這也是他的心理作用,說日本人有什麼毛病都不冤,就是說他們身上有味,他們覺得抱屈,隻要是條件允許,他們幾乎是天天都洗澡,就怕身上還留着他們祖先那種海蛎子的腥味。
畢竟都是漁民的後代嗎,雖然有點沒進化好長歪了,多少還有點□□返祖那意思,至少洗的挺幹淨。
張有德确實是裝醉,剛才在飯桌上,都是他在說卓立仁在聽,本來他還想着拿話勾搭着,讓這個年輕人多說說自己的事,結果也不知道怎麼,就讓人家牽着走了。
别的事情差不多都說完了,再說恐怕就得說說自己那個大侄子的事了,别看他在酒桌上什麼都能聊,就是不想聊這個大侄子的事,為什麼呢?兩個字——尴尬。
所謂自家事自家知,他在酒桌上跟卓立仁說的,關于那個大侄子的事,都是他撿着能說的那些講的,還有一些讓他自己都覺得難為情的事,就沒好意思說。
比如說那一次,他這個大侄子介紹他進了都督府做事,話裡話外的意思其實說的很清楚,好歹就是這一回了,過去那點恩情,恐怕也就值這麼多了。
他在心裡倒是一點都沒有埋怨這個大侄子,到了都督府做事以後,慢慢的也了解了很多,關于他這個大侄子的事,那叫一個驚心動魄。
先幹保安隊,給附近的富戶看家護院,再幫着俄國人跟日本人開幹,後來被日本人抓了,為了保命,又幫着日本人給俄國人搗亂。
等到日俄戰争結束,他又做了土匪,再然後就是被朝廷招安,做了巡防營,因為善于經營巴結上官而平步青雲,又得到了東三省最大的官看重。
他手底下的兵越來越多。今天的地位都是真刀真槍拿命換來的,這種人是最可怕,也是最沒有人情味的,除了利益他什麼都不放在心上。
如果他今天還是一文不名的窮小子,自己以前對他家裡的那些照顧,可能對親情還有點作用,可人家現在是手握重兵的一師之長了,位高權重而且财雄勢大,自己以前的那麼點‘情義’,根本就不會被看在眼裡,現在還能叫你一聲老叔,你就知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