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些年了,自己兜兜轉轉,一直就是在做各種雜務,特别是最近這兩年,那個胡秘書長就跟看賊似的看着自己,哪怕是有一點好處,或者是交人情的事,都不讓自己去做,凡是事繁難做的一定是自己。
雖然沒交下什麼好朋友,辦事的能力倒是見長,尤其是這些瑣碎的小事。要是這麼說,這個小老闆還真有點知人善任的意思,就跟自己聊了那麼會功夫,他就敢招攬自己,還給自己委了一個總務,正好就是自己最擅長的差事。
更關鍵的是有了這個差事,自己就不用再觍着臉,低聲下氣的去求張作霖了,别看他對外人總是那麼客氣,那是人家對他有用,像自己這樣沒什麼用的,想從他那得個好臉色就别指望了。
幫不幫忙的另說,就算是給你幾句三七嘎啦話,你不得受着?最糟心的結果,就是難聽話聽完了,連個下文都沒有,如果是那樣的話,讓自己這張老臉往哪擱?
好歹自己也快到花甲之年了,再讓自己在一個晚輩面前跟個三孫子似的挨訓,實在是有點難受,不過現在這種可能就沒有了。
想起來張有德的心裡就覺得挺開心,結果這麼一高興不要緊,踩在雪地上腳底下打滑,差一點摔了個跟頭,吓得他趕緊收斂心思。
又想起來當年衙門裡的師傅說過的話:人有好事必有鬼神搗亂使壞,自己丢了差事,當天就找着差事,當然是好事。這個時候可不敢大意,嘴裡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說些什麼,一邊蹑手蹑腳的往裡邊走去。
到了裡邊客廳,張作霖已經站在客廳門口等着他了,看見他進來跟他寒暄客氣:“哎呀我說老叔啊,你這來也不打個招呼,我這剛吃完飯,要知道你來等你一會多好。”
張作霖今年正好四十歲,個子不高,最多也就有一米六多點,也有人說他不到一米六的,再加上臉也小,整個人就顯得是又瘦又小。
他那幾個把兄弟有時候跟他開玩笑,叫他張小個子他也不惱,因為他是真不高。可是就是這麼一個看上去不起眼的小個子,了解他的人都說他‘兇似狼、猛如虎、狡如狐、滑如兔’。
在那個兵荒馬亂、有槍就是草頭王的時代,一個人的性格裡如果沒有這些東西,别說是想出人頭地稱王稱霸,連活下去都難。
張有德非常了解這個大侄子的脾氣秉性,哪敢在他面前充大輩,連忙抱拳拱手客氣道:“雨亭客氣啦!不速之客冒昧登門,還請雨亭不要介懷。”
張作霖還在埋怨着:“老叔這是啥話嗎?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來來來屋裡坐,來人啊,給老叔上茶。”
張有德連連點頭哈腰的表示感謝,堅持跟在張作霖的後邊,等到張作霖先坐下,他才搭着屁股,半坐在張作霖斜對面的椅子上。
兩個丫鬟給張作霖和張有德分别上了茶就下去了,張作霖斜眼撇着張有德,一邊示意他喝茶,一邊漫不經心的順口問道:“老叔得有幾個月沒來了吧?你看看你忙我也忙,這不就忙到一塊去了。
都說這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忙叨了這些年,這好不容易有點起色,整的咱們爺倆見一面都難。好在都是自家人,不用跟外人似的繞圈子,老叔有什麼話就直說,你這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咱爺倆用不着那麼客氣。”
張有德的面上就是一僵,張作霖這個話聽起來好像沒什麼毛病,卻讓張有德覺得心裡十分别扭。
他前邊那些話還無所謂,雖然有點不那麼客氣,畢竟現在張作霖的身份地位在那擺着,張有德也說不出什麼來,可張作霖最後那句‘咱爺倆’,就讓張有德有點鬧心了。
你張作霖再有身份地位,也是晚輩,要是從張有德嘴裡說出來還沒什麼,‘咱爺倆’這仨字從張作霖嘴裡說出來,就好像他是張有德的長輩似的,你說張有德聽完了心裡怎麼想?問題是張有德心裡再不愛聽,還說不出來什麼,他是真不敢得罪張作霖這個大侄子。
不敢說歸不敢說,張有德在心裡生悶氣是一定的,他在來之前還打算着,告訴張作霖一件事,就是張錫銮已經讓他手下的人,四處調查張作霖虛報27師人數,吃空饷的事情。
送給北京的調查報告都已經完成了,是他趁着胡秘書長不注意的時候,偷着溜進他的書房看到的。
那個年代,這種事情其實很普遍,幾乎那個部隊都有,問題是長官想不想查你就是了,這個問題就是那種領導不查,大家都是心照不宣,領導要是想收拾你就是毛病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