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仲望着平坦平原的不遠處那一片缥缈而看不清形狀的黑色霧氣,黑色的虛影将剛剛本來閃着燦爛陽光的天空籠罩在一片陰霾之下,刺骨的寒風不停地刮着林仲的臉,假面隐隐有種馬上要被拉扯下來的感覺,他堪堪扶住面具,眯着眼睛在那一團團迷霧中尋找起了向奕的身影,突然他卻看見不斷向他的方向奔來的迷霧猛然間都向着反方向聚集而去,仔細看去,便發現它們奔去的方向站着一個人影。
林仲心中一緊,他在心中想着“一定是向奕!”随即向那個方向奔去。
不遠處,向奕正站在一片由烏霧圍合起的風暴中心,不斷旋轉的烏霧猶如龍卷風一般把他吞噬在無盡的黑暗中,他的黑發被猛烈的風暴吹得向四周揚起,長劍被他握在手中,卻仿佛繳械投降一般,他擡頭望着面前這巨大的怪物,臉上卻并無恐懼,替代是放松的釋然。
就讓這一切有始有終,以我的死向林家贖罪吧。他如此想着,突然想起年少時期的那些時光,那時的他天真地以為林家隻是厭惡了官場而退位求閑,他覺得林仲的不告而别傷了他的心,所以他要變得比林仲更強,當再一次見面時他要好好地教訓一下林仲。
是的他做到了,他成為了最年輕的長劍天才,他看見那個他不常見面的父親也對他露出了贊許的微笑,衆星捧月。
可18歲的仲夏,即将進入首都軍事學院的前夕,他和向蕙卻被久卧病床的爺爺叫到了窗前被告知了林家退位的真正真相,似乎是因為爺爺覺得自己命不久矣,再不将這件事件告訴後人便再也沒有人知道了,他記得病房窗外持續不斷的蟬鳴、燥熱的天氣、身旁一臉默然的向蕙,以及突然破門而入質問着病床上孱弱老人為什麼要告訴他們這件事的父親向傑。
然後他和向蕙被向傑一同帶走,他走在空蕩蕩的走廊裡,看着一個個向他們點頭的醫院守衛突然覺得很滑稽,他們這樣的人怎麼值得讓他們尊敬呢,向蕙又怎麼會默然到那樣的狀況呢?他知道向蕙一直以來都較着勁和他争奪向家繼承人的位置,但是在知道家族犯下這樣的錯誤之後她怎麼還能那麼冷眼站着就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呢。
向奕一路沉默地跟着向傑和向蕙向前方走去,在走廊的盡頭他突然停住腳步,沉着聲音說道“我要退學。”
他緩慢地擡起頭,不出所料地看到了向傑憤怒的臉,而向蕙一向冷淡的臉卻透露出一絲複雜的情緒。
向奕好像聽到了男人憤怒的呐喊聲,但他感覺面前的一切都像是被覆蓋上了一層薄紗,模糊地讓他什麼都看不到也感覺不到,他發現自己年少時期一直以來的執念根本就是一個謊言,而這個謊言本身卻由是自己的親人所創造。
他們家是殺人兇手,他們家是殺害林家的罪人,這兩句話自那天之後便一直萦繞在他的心間,他感覺自己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唯一一個可以說真心話的舅舅此時此刻卻在前線不知何時才能歸來。
絕望之際他在口袋裡踹下寫滿真相的遺書,在首軍開學的第一天從竹林北側的魔物館中調出了一個小體型的烏霧,準備在竹林中自我了斷卻突然遇到了一個多管閑事的少年自作主張地救了他,那少年有着和林仲相似的名字,相似的長相以及相似的性格,他本來已經毫無希望的人生突然又亮起了一束光,極其病态地,他潛意識裡将這個男孩當做了林仲,過家家似的設了個局,打算在挑戰賽的決賽之際告訴他林家退位的真正真相。
但獨屬于林家的重劍技法,那雙相似的下垂眼,幾乎一模一樣的性格與林家舊人的接近卻讓他不得不懷疑面前的男孩就是林仲,縱使他好像對當年的真相一點都不知情,他開始帶着僥幸的心理想,或許因為林仲出生于戰場上,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林家小兒子的存在,或許向傑當時派手下圍剿林家時便網開一面地放過他了呢。
他開始珍惜和面前的男孩一起度過的校園時光,但随着決賽的不斷接近,一切的一切告訴他馬上就要破滅了。
而現如今,他看着面前比幾個月前在竹林裡見到的那隻烏霧大上幾倍的龐然大物,釋然地笑了笑,身下卻慢慢地将全身的力量都附到了右手握着的那隻長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