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甯,你醒了?”
清凝蘊坐在用木闆在後座擴寬出來、鋪了層厚軟被褥的小床上,靠着車門,雙手捧着一個保溫杯正慢慢喝着,瞥向了身旁睜開了眼了楊心甯身上。
楊心甯頓了頓,坐了起來,皺着眉,擡手揉了揉頭。
“雞湯你喝嗎?喝點兒?”楊心甯遞出了保溫杯淺淺笑道。
“你喝吧,你的傷……”
“還好,借你陰氣穩住了傷痛,屏住了血,現在已經無多大事了,就是得養幾個月身子,有些貧血,太虛了,主要陰氣入體降低體質吧。”
清凝蘊道着,伸手拉開了衣擺,露出了腰側被包紮好了的傷口,身子輕輕一歪靠在了楊心甯身上。
“江南也無事,也是養傷中,他受傷挺重的,送往醫院了。”
“你不用去嗎?”
“我還好,我比他體質強多了,隻要好好養就行了,不宜勞累大動作。”清凝蘊輕輕道,捧着保溫杯吹了吹,小小喝了口,又遞給她,“來喝一口?挺暖和的。”
楊心甯頓住了,看看她,又看看她手裡的杯子,接過,吹了吹,小小抿了口,突然頓住僵住。
清凝蘊帶着淺淺的笑意,“怎麼樣?好喝嗎?”
“嗯,好喝,我,味覺?”楊心甯把保溫杯遞給她,遲疑道。
“好喝那就再多喝幾口。之前山洞……精神力……嗯,那個是,相互的,我能借用你的力量,你也因我恢複感觸而像個人,也能借用我的力量。”
“你喝吧,本來就是給你喝的,我沒什麼事。”楊心甯認真道。
清凝蘊接過了保溫杯,“好吧,我其實已經吃了一碗雞和參、喝了半碗湯的,肚子挺飽的。”
“過去多久了?”
“不久,一天吧。”
“之後,發生了什麼?”
“我殺了邪神,正巧救了江南,村子裡沒活人了,都死了,事情結束了,後續他們處理了,下午了,要出去走走吧?”清凝蘊掀開窗上挂着的黑布道,“這裡是何桑田的埋骨地。去看看嗎?”
“你傷?”
“你背我?”
一人一鬼無言對視。
楊心甯輕輕道了聲,“好。你什麼時候帶我去看海?”
“嗯,一月後?我傷養養,好歹我能下路?我可以拉着你在海邊跑,還可以陪你撿貝殼,很多。”
“嗯,好。想起來,咱兩契約同命,你死我亦不可獨活,突然發現我沒有選擇,我若選錯,怎樣我都陪你死。清凝蘊,你這會騙我嗎?”
“不會,我想要的是你,和你一塊兒,我們一塊兒去看海,我又怎會在這事上騙你。”
清凝蘊扭頭看着她笑了笑,“你也說錯了,你怎麼選擇都沒事的,怎麼說呢,我沒有對你說什麼假話吧,我變了下順序,我殺死邪神和救江南其實是在前的。”
楊心甯錯愕看着她,“你說,他遲早找到發現你,千年,險境,都是騙人的?!”
“也不是吧,我隻是沒說清,含糊了,他,不一定指老鬼,我要是太久沒下去什麼的,那些救援隊會來找我的,确實是千年鬼,帶入險境,我也确實帶你入了啊,隻不過已經入了了,那會事已經差不多結束了。”
“你說和江南分散……”
“不就是分散了嘛,他送醫院去了,我也不知道他那時候什麼情況。”
“逃出去……”
“你确實可以逃出那個山洞,我以前布了層結界和障眼法,隻要你選擇走,你就可以知道這一切,完全沒有任何危險的。”
楊心甯唇顫了顫,難言看着她,垂身側的手是顫抖的,頭發無風自動,周身彌漫起了厚重怨氣,然後便見這無賴家夥咳了咳,弱不禁風般躺下了,一副奄奄一息的樣子,楊心甯忙扶住了她給她順氣。
“我就是改變了下順序,傷都是真的。”清凝蘊枕着楊心甯大腿有氣無力道。
“你這個無賴,以後别這樣了,我真的會生氣,我原本就不知道,你為什麼又說出來了?你為什麼要這樣?”
“省的到時候有人拿這事破壞咱兩關系呗,為什麼這樣,我想跟阿甯更親密吧,以後的話,以後我不知道,或許得看情況。”
楊心甯冷冷看着她,忽的面色一變,“你,精神力别湊過來!”
清凝蘊無辜眨了眨眼,“你不舒服嗎?”
“若非你受傷,我很想把你掀出去。”
“我也不是故意湊上去的,畢竟之前精神力交纏相融,如今會不知不覺吸引。”
楊心甯起身開了門,走了出去,俯下了身,“走吧,天色也快黑了。”
清凝蘊應着,趴在了她背上,抱住了她脖子被她背了起來,“心甯,我喜歡你。”
楊心甯張了張口,“何桑田埋骨在哪?我想去看看。”
“那邊,不過這麼些年了,屍骨已腐化,然後因戰鬥殃及而破壞了。”
“嗯,清凝蘊。”
“嗯?”
“你生在了一個好時候,若是以前,你絕不可如此,這事要是以前,若是兩男子,還好,而兩女子,可絕對的判作鬼神作怪,德行有失。”
“不一定吧,隻要有權利。男子還好,僅僅是權利天生偏向男子,我可以将權利握于我手的。”
楊心甯輕笑了聲,“天生的閨閣女子,從小開始教養,你倒是真行?罷了,就這吧。清凝蘊,要是下輩子,你能别糾纏我嗎?”
“不能。”
“當心我有一天殺了你。”
“無事。”
“該走哪條路?”
“應該是……這邊吧。”
“應該?”
“就這邊,逗你呢。”清凝蘊笑了笑,指着右邊這條路。
楊心甯應了聲,背着她踏上了這條路,“凝蘊,我現在能吃些什麼東西了?”
“能啊,都行的,心甯想吃什麼了?”
“我想喝酒,想今日醉去,往後明日,随你而過。”
“好啊,到時候我去問問,要些過來,讓你喝。”
“嗯。”
———
“清凝蘊,這輩子你覺得過得怎樣?”
青山深處,一女子坐在青石上,一老婦靜靜靠在她身上同她一塊兒看着遠處雲霧中半露面的日出。
“心甯,你覺得呢?”
“我問的你。”
“精神上,除了當年山洞咱精神力交融了那麼一次,就再沒了;身體上,最多也就親你,也沒更深一步的了,唉。”
“要不我把你扔山下去,咱兩一塊兒見閻王,不過了?”
“狠心,随你吧,反正都這麼大歲數了,更是有心無力,你可算是把我熬過來了吧?”
“就算這樣,睡覺時你手也不見老實的,依舊跟個八爪魚似的纏着我,凝蘊,你還有幾年過啊。”
“沒幾年了,這輩子快完了。”
“嗯,下輩子你換個口味呗?”
“這不該我問你要來什麼口味嗎?”
“我對你沒什麼感覺。”
“你敢說山洞那會兒你沒感覺?”
楊心甯張了張口,沉默了,擡手便敲了敲身旁老婦的頭,沒再說什麼了。
“心甯,我不打算松手,除了你,沒别的讓我更感興趣。”
“我真是倒了四輩子血黴。”
清凝蘊輕輕笑了笑,“過會兒吃什麼?”
“你喝粥,我吃肉,昨兒還剩點糖醋排骨,你年齡大了,算了吧。”
“要不我也當鬼算了?當鬼的話,還能和心甯一塊兒活好久好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