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六道真人身為長輩,自不會對小輩起甚殺心,隻是卸了他們四個的兵器,又用墨色拂塵甩了他們幾個耳光而已。待到遲願、顧西辭和書英才聞聲趕來時,便隻看見正劍四君子捂着腫起血印的臉躺在雪地裡打滾的狼狽畫面。
俠劍尊書英才向六道真人緻了歉,幾腳踢在四君子的屁股上,把他們喝回了正青别院。
“顧女俠,留步。”顧西辭正要回去,卻被遲願叫住。
“何事。”顧西辭謹慎詢問。
遲願頓了頓,道:“在下想入霁月别院,見見你們狄閣主。”
顧西辭盯着遲願看了看,想起她昨日說過會走訪各家門派,便道:“請吧。”
遲願本以為顧西辭跟自己不熟,所以說話時隻用隻言片語。結果讓遲願沒想到的是,正劍堂弟子在門外搞出那般無禮騷動,當狄雪傾問起時她竟然隻用“金澤九”三個字就當解釋了。
許是怕狄雪傾不知金澤九來意而疏于防範,遲願補充道:“正劍尊之死金澤九認準了狄閣主就是兇手,方才他是來找你複仇的。”
狄雪傾耐心烹煮的藥汁似乎到了火候的關鍵時刻,她目不轉睛的盯着爐火,在眼眸中映下暖暖光彩。半晌才輕聲問道:“所以提司大人,是來保護我的?”
遲願道:“我是來調查你的。”
“調查我?”狄雪傾放下羅扇,拿起一塊幹淨粗布墊在藥壺的提柄上,把煎好的藥從火上拿下來。
遲願道:“昨日正雲台上狄閣主故事講得精彩,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在正劍尊的逸事上。浮霄劍如何落入霁月閣舊庫中可是被狄閣主一帶而過,講的很是潦草。我來是想向狄閣主求證,是否真如金澤九所說,那浮霄劍是狄閣主為羞辱正劍尊使人盜劍去的吧?”
狄雪傾斜眸瞥了遲願一眼,輕笑道:“雪傾素聞遲提司斷案有方,難道一直都是這麼審人的?”
遲願不為所動,反問道:“狄閣主為何不答?”
“自然不是。”狄雪傾假意正了正神色,道:“那浮霄劍确是閣中掌庫使金佛爺用真金白銀換回來的。我本是好意免費歸還,想和正青門親近些關系,誰知正青門卻不領情呢。”
“親近關系?”遲願目光微凜,話鋒一轉道:“那狄閣主為何還要當衆揭穿正劍尊失劍之事,私下獻與虞盟主豈不更博好感?”
“私下獻與虞盟主當然好。”狄雪傾的聲音冷下來,眼中劃過一絲決絕,道:“隻是不能還當年霁月閣初入雲天正一時,金英芝給我父親的大人情。”
遲願捕捉到那絲冷酷,不動聲色道:“狄閣主當衆羞辱正劍尊,當真隻是為了報複正劍尊當年羞辱玲珑七心之仇?”
狄雪傾沒有回答,慢慢走向遲願面前。遲願不知狄雪傾何意,也沒有退縮之意,隻用目光迎着狄雪傾向她走來。
直到兩人之間僅剩咫尺之距,狄雪傾才又露出笑意,微笑道:“提司大人審人的方式可真溫柔。”
“溫柔?”遲願垂下眼眸,一字一句道:“那是狄閣主尚未見過我的真正手段。”
“哦?”狄雪傾揚揚唇角,轉身道:“那提司大人是想對我使用手段麼?”
遲願道:“我對狄閣主用不用手段還是用怎樣的手段,自然取決于狄閣主做過什麼沒做過什麼。”
狄雪傾感覺藥罐中的藥汁已經降到可以服用的溫度,走去倒入碗中。那藥也不知用什麼材料配成,放冷之後味道反而更重了。
“提司大人此言何意?我對金英芝做了什麼,大殿之上所有人都看見了。提司大人不是也在場目睹了麼。”狄雪傾随口說着,似乎并不把逼死金英芝當作多麼嚴重的事情。她蹙起的眉頭多半是因為碗中的藥汁實在太難下咽,便是整整喝了二十年也依然不習慣。
遲願不再兜圈,直接了當道:“昨晚我去過正青别院,一來吊唁正劍尊,也順便查驗了他的屍體。”
“提司大人有什麼發現?”狄雪傾放下藥碗,用絲帕輕輕拭着嘴角。
遲願道:“正劍尊雖然死于自戕,但他的眼睛内裡有黑色烏血彌漫浮現,也是中了毒的。”
狄雪傾眉目一挑,道:“所以呢?”
這次,倒是遲願逼近在狄雪傾面前,凜聲問道:“狄閣主,你的青雲流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