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詩名望滿京都,是京中赫赫有名的才女,此次盤下東街和東凰湖、舉辦花燈節一事,足以讓甯家出盡風頭。
至于風頭是好是壞,便說不準了。
酒樓共三層,一層不設桌椅,臨時搭了個台,台上有人咿咿呀呀唱着戲,二樓呈開放格局,僅以數道屏風分隔出小隔間,客人堂食時可以倚欄聽曲,三樓則是廂房,私密性更強,客人如果想聽曲看舞,可以讓店家把人叫到廂房裡來表演。
南羽白貼着葉昕身側走,眼神晶亮地瞧向戲台的方向。
台側鑼鼓聲響,曲笛、三弦聲悠悠響起,台上穿了戲服、化粉墨妝的男男女女跟着節奏咿咿呀呀地唱和,行腔婉轉,高低音真假音輪換自如,如黃鹂啼鳴,珠玉落盤,悠揚悅耳。
今兒個晚上唱的是《牡丹亭》,講的是閨中公子一日在花園中睡着,與一名年輕的秀才娘子在夢中相愛故事。那唱戲的男子與女子互相對視一眼,伴随台側節奏漸漸放慢的鼓點和悠揚的曲笛聲,兩人羞答答地移開眼轉過身,以水袖掩面,輕扭身姿,将閨中公子與秀才娘子之間的暧昧情意盡數表現了出來,演的惟妙惟肖。
南羽白看得走不動道,連腳步都不自覺變慢了,葉昕看他這樣,索性帶人站在最後排。
前排椅子坐了不少人,已經沒有座位,加上南羽白總是警惕地不願往人堆裡湊,連面紗都時時戴着,葉昕便隻能帶他站在最後一排看戲。
南羽白的心情似乎一下子明亮起來,竟然轉頭沖葉昕露出了一個羞赧的笑容,惹得葉昕沒忍住多看了他幾眼。
盡管落腳的地方離戲台有一段距離,并不能很清楚地看清伶人的表情和動作,連戲腔都帶着一點兒嘈雜的回音,南羽白還是看的十分認真專注。
嚴格意義上來講,這是南羽白第一次給她這樣好的臉色。
不過是一場戲,值當他這麼高興?
葉歆思忖了一會,示意前台掌櫃的到她身邊來。掌櫃的自然不敢不應,她趕緊躬身上前,附耳過去。
葉昕吩咐完,掌櫃的立刻往戲台後台走去。
此時台上演到了小公子夢醒的橋段。
小公子在花園中急得轉來轉去,焦急又失落地尋找夢中與他同遊的秀才娘子。
他邁着專業的小碎步,天青色水袖在身後曳地,一雙化了濃妝的眼睛往台下逡巡,眼中的急切與淚水讓台下的男子們看得也跟着一同急了起來,漸漸的,台下有人開始拿出手帕擦眼睛,人群裡甚至還出現了隐約的抽噎聲。
第一場戲就此落幕。秀才娘子估摸着是第二場戲才上。
二樓憑欄的不少公子也眼巴巴地望着,期望第二場戲趕緊開場。
與此同時二樓也有一些小公子注意到了站在人群最後排的葉昕。她身姿颀長,一身紅衣似火,滿身貴氣,輕易便吸引了旁人的目光。
最引人注意的是,葉昕隻是偶爾擡頭看一眼戲台的方向,大部分時候她都低着頭,視線一直停留在身邊蒙着面紗的男子身上,她強勢地摟住男子的腰,秾麗冷冽的眉眼極富攻擊性,落到男子身上時卻盡數收斂,側臉洩出了一點隐約的溫柔,與她身上的高冷氣質相互沖突卻又奇異地相融,織就出一種小心翼翼的偏愛,讓人為之心顫。
距離第二場戲開場還有十分鐘時間,伶人在這個時間裡可以稍作休息。
南羽白為了看戲,讓葉昕也跟着他站了好一會兒,此時反應過來,便開始有點不好意思起來,他輕聲說:“我們先去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