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吃了早飯,主仆二人便收拾着出了門。
在兩名侍衛的“保護”下,從城西逛到城東,城南逛到城北,午飯後直奔戲院。
今天上演的是《趙氏孤兒》,一曲曆史悲歌演得是蕩氣回腸。正與邪忠與義相互交織,叫人深陷其中,動情之處更是讓人涕淚漣漣。
二樓廂房内,雲朝帶着彌月和兩名侍衛看戲,趙氏孤兒長大成人,知曉真相後要手刃仇人為父母家族報仇雪恨。
雲朝掃一眼侍衛,放下茶杯站了起來,正看得入迷的侍衛愣了愣,急忙跟在雲朝身後。
“怎麼?本妃如廁你們也要跟來?”
兩名侍衛對視一眼,說了句“不敢”又退了回去,大戲正到精彩處,他二人半步都不想離開。
出了戲院,雲朝快速拐進了旁邊一條小巷,敲響了一戶人家的門。
開門的是一個五十歲上下的婦人,一身灰布衣衫,臉上布滿了淺淺的褶子。
“姑娘,你怎麼又來了?”
說着就要關門,雲朝支起腿部将門抵住:“桂嬷嬷,我隻有幾個問題,不會耽誤您太久。”
“我已經說過什麼都不知道,姑娘又何必苦苦相逼?”
“您服侍蘭妃多年,我隻想知道那些年她在宮裡過得好不好,還請嬷嬷成全。”
老婦人歎息一聲,将桑晚讓進了院子。
“人都死了,姑娘打聽這些還有什麼意義。”
“我八歲那年姐姐便離開西炎來到大齊,到她離世都未曾再見一面,如今蘭心宮已被夷為平地,我隻能來找嬷嬷。”
茗嫣雖跟随伽蘭多年,但身為西炎婢女,對大齊後宮的情況并不十分了解。要想捋清這其中的關系并找到蛛絲馬迹,隻能從宮裡人入手。
桂嬷嬷是宮中老人,又服侍過蘭妃,雲朝已來找過她兩次。
老婦人沒有說話,仿佛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後眼中落出一滴淚來:
“蘭妃啊,是整個後宮最明豔動人的妃子,她性子沉靜,沒有一點架子,待我們這些下人都極好。可惜啊,這麼個美人,卻不得聖寵,一年到頭也見不到陛下兩次。”
“那姐姐在宮裡豈不是很孤獨……”
“倒也不是,蘭妃看得開,從不與各宮娘娘争寵,而且皇後娘娘時常來看望,兩個人倒是聊得來。”
“當今皇後?”
“正是。”
“皇後顧念蘭妃遠離故土,常給她送些小玩意打發時日。”
老婦人擦了擦眼淚,語氣變得有些不平:“後宮嫔妃慣會拜高踩低,不受寵的妃子要在宮裡活下去是很難的,若不是有皇後在,不知會有多少人要騎到蘭心宮頭上來。”
“嬷嬷可知姐姐在後宮可有得罪過什麼人?”雲朝試探着問。
“蘭妃性子溫和,哪裡會得罪什麼人呢。”桂嬷嬷低垂了眉眼,像是自言自語,随後又冷哼一聲,“要說不待見蘭妃的,賢貴妃算第一個。”
賢貴妃……桑晚見過她。
“賢貴妃是先帝一朝丞相之女,出身名門家世顯赫,加上陛下寵愛,無人敢得罪。蘭妃雖貴為西炎公主,入了後宮卻是無依無靠舉目無親,賢貴妃這種高門大戶之女自是瞧不上她。”
桂嬷嬷頓了頓繼續道:“有一次,皇後邀衆嫔妃在禦花園賞花,蘭妃不小心踩了賢貴妃的裙角,竟遭賢貴妃當場呵斥,還是皇後娘娘出來解的圍。”
“賢貴妃當真如此嚣張跋扈?”
“倒也不是,畢竟出身名門,平日裡倒是溫和有儀,隻是不知為何,賢貴妃對其他嫔妃客客氣氣,唯獨看蘭妃不順眼。”
雲朝攏在袖子裡的手緊了緊:“起火那晚,嬷嬷可還記得?”
“記得,那晚我在寝殿外值夜,迷迷糊糊間聽見有人喊走水了,火是從蘭妃寝宮裡燒起來的,待發現之時根本已來不及撲滅,隻能眼睜睜看着整個寝宮被燒成灰燼。”
“寝宮内沒有值守的宮人嗎?嬷嬷可知火是如何燒起來的?”
“有,都被燒死了,後來聽說是宮人不小心打翻燭台,點燃了簾子。那場大火,蘭心宮共死了七人,屍體都被燒焦了,認不出誰是誰,蘭妃也……”桂嬷嬷說着抽泣起來。
“蘭心宮宮人本就不多,最後隻剩了四人,我、茗嫣和另兩名宮女,都被遣散出宮,也不知她們三人如今怎樣了。”
“多謝嬷嬷告知。”雲朝稍微平複了心緒,朝桂嬷嬷行了個大禮。
桂嬷嬷急忙伸手去扶:“王妃快請起,老奴當不起。”
“嬷嬷知曉我的身份?”
“西炎來了位和親的公主嫁給了煜王殿下,上京城中誰人不知?王妃第一次來老奴便猜到了,您這雙眼睛和蘭妃一模一樣。”
雲朝笑了笑,握住了老人的雙手:“嬷嬷家中可還有親人?靠什麼過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