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裡站滿了人.老師、學生、領導,還有辨不清身份的男女若幹,臉色黃中帶黑,像來找碴打架的。裘江以為又是醫鬧,正準備從人群旁的縫隙走過去,一個健壯樸實滿臉深沉的四十多歲婦女奔他而來。
正是李紅英。
“您是陳老師老公吧?可出大件事了!”
陳芷汀住院後,李級長把肥仔叫到辦公室,狠狠批評了一頓。肥仔聽說因為他亂開玩笑害得老師重感冒住了院,嗚嗚哭起來。
十四五歲的大男孩,哭個什麼勁?有錯認錯,保證以後注意就行了。李紅英煩不勝煩。
班主任不在,她又沒法哄。叫家長來,又得半天時間陪着陳述過程,分析對錯。
孩子這德性,就知家長難搞。李紅英叫來副班長劉恺,讓他負責陪着趙鵬,直到他情緒穩定。趙鵬央求劉恺陪他去看老師,李級長準了假,讓劉恺和趙陽春陪他一起去,晚自習前回來。李級長專門叮囑他要向老師說“對不起”,叫老師好好養病,他以後再不胡說八道了,最後還加了一句:
“要是老師病重拖了全班的課,看我不告訴你父親,好好收拾你!”
陳芷汀退燒後,身子虛弱,上午來了幾撥人探望,下午清靜些,肚子餓了,眼巴巴看着門口,盼望裘江看完真真送吃的來,而裘江正坐在咖啡店裡,在思想的原野上開戰,戰鬥的雙方恰是兩個自己:
一個舍不得三口之家,認為親情大過天,猛鬥自私自利的“小我”;一個認為愛情至上,而自己以前不懂愛情,與前妻——目前還不是前妻——的感情已經變成了親情,自己可以負責任,但不能再繼續生活……
與蔣紋紋的感情是愛情嘛?他相信,是真愛。雖然這個愛用了很多鈔票去包裹,但是他自願……于是想到女兒和家,他已經很久沒有“自願”地養家養女了……
咖啡加了一杯又一杯,直喝得肚子咕咕叫,才想起還沒吃飯,吃完又想起病房裡還有一個等着送飯。
電話響了,是李仲水。曲談已經将她處理的事全盤做了彙報,這在裘江的意料之中。
“不是我們的客戶,也與我們的業務沒有關系……”
然後怎麼說?是學生家長敲詐老師,然後發現老師的家屬搞婚外情,然後變成敲詐家屬……這等于自行招認與助理蔣紋紋關系不正當。能從南渭市鬧過來了,可見在柏水鎮也是盡人皆知啊。
事務所之所以沒有明文規定同事之間不得談戀愛,是因為李仲水的太太是他大學同學,也是同事,上升到合夥人之後,二人結婚,因為家族事務多,也為了避免一家獨大,李仲水将她調配出去,計劃将曲談升為新的合夥人。裘江提出她尚無拿得出手的業績,故而還在考察中。
李仲水認為能夠處理好瑣碎的矛盾,将之扼殺于萌芽狀态,也是一種能力。
裘江此時才想到,曲談将全部同事撤離的作法是釜底抽薪。她對于底層百姓的緻勝法寶,或者說不得不采用的招數,有清醒的認識。不然的話,無賴加潑婦,在辦公室一通撒潑胡鬧,會成為這一年的飯後談資,裘江的名聲估計得毀掉一半。
“你放心,我會處理好。這兩人不會再出現。目前,太太重感冒住院,我要請兩天假。”
裘江站在事務所外的陽台上,看着一男一女離開,看着粗壯的婦女倒地,瘦雞一樣的男人抱不動她,也拖不起來。他打給曾經給自己搞過裝修的師傅,讓他騎着三輪車到事務所門口,幫助那一男一女離開,費用他出,讓師傅不要說出自己的名字。
男人沒有帶着女人去鎮醫院,隻要了兩瓶水喂給女人。女人醒來後,二人坐着三輪車去了汽車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