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轉移話題,裘江又松了一大口氣,可随後又生出了淡淡的遺憾。他很想看看陳芷汀窮追不舍的情态,跟徐珊比,她的超級憤怒會是怎樣的情景?
徐珊式的憤怒大街上從來不缺少現場表演,陳芷汀式的就罕見了。
陳芷汀放棄質疑和追問,本應該輕松的他,忽然産生了一絲不滿。對我那麼放心,難道是因為我的份量不夠?他曾斷斷續續聽嶽母講過,跟前男友分手後陳芷汀很傷心,偷偷哭過好久,還主動去找過他。
“哼!天天跟老陳吵,也聽不懂他們吵什麼。拍桌子跺腳,房頂都要掀了。小汀也怪,不生氣,還笑呵呵地給他們倒茶倒酒。我就看不慣。作呗!講些我聽不懂的,就他能耐。你看,分了多好,不分你怎麼進我家門?你看現在,老陳從來不跟你吵。多好!”
雖然隻有那麼一兩次的話漏,卻成為裘江心中隐伏的一道坎。他總想跨過去。跨過去的方式就是也跟嶽父吵幾回——但是吵什麼呢?嶽母說不出他們在吵什麼。裘江知道陳芷汀的前男友是哲學系的,嶽父是教政治的,他是政教系的,都有共同的話題,可是奇怪了,嶽父跟他從來沒有因為任何一個話題或事件發生過争論,更别說吵了。他們隻有讨論,然後達成共識。
吵,吵架。争,争論。還能笑嘻嘻地,一起喝茶喝酒。
這是怎樣的狀态?怎樣的人?裘江想不明白。現在,他把這個線頭輕輕拉出來,扯着扯着,感覺自己的内疚輕了許多。
不吵。不争。不歇斯底裡。證明什麼?
我沒有那麼重要呗。
為自己找到出路的裘江又輕松了一點,但是,再走進病房,看着陳芷汀病中愈發白淨的臉,揣測她剛才未說完的話,想知道她還知道些什麼。忐忑不安又回來了。
真的要結束嘛?他問自己。心裡又湧出更多的内疚和不舍,剛才的理由像一團輕煙,沒有吹,自己就散了。
想想自己幫客戶打得辦理那些離婚官司。夫妻二人已經是仇敵對陣,還死纏着不放手,為錢還好辦,最難辦的就是“拖死型”——不跟我過,也别想跟别人過,整不死你也拖死你!感情這事根本就不在日程之内。現在到了自己,還沒提上日程就難得如同登天。他的心裡輕輕響起了一種鼓點的聲音,聲音漸漸清晰,漸漸清脆。他聽出來,那是退堂鼓的聲音。鼓聲讓他松了口氣,可以借機擺脫一種羁絆:
老婆不同意,女兒跟我鬧——注意,是女兒鬧!沒辦法。我也不想耽誤你,要不,我們分——
剛要入睡的陳芷汀直直望向裘江的身後。
回頭。
蔣紋紋倚在門框上,微微笑着望着他倆。
眉眼輕掃,如淡墨山水;豐唇裸色,透着年輕人自然的血色;頭發高盤,細長雪白的脖頸兩側,是長長的玉石耳墜。
風姿綽約,粉面含春威不露。
這一回,才是勝券在握。
裘江黑了臉。
太過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