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江突然回來了。沒人知道高振海兒子的一跳,把他吓得幾天幾夜沒睡好。
閉上眼睛就看見真真站在樓頂,小小的身闆在凜烈的寒風中像紙片一樣。他喊真真、真真,薄紙片轉過來,是一個像陳芷汀又不是陳芷汀的女人……他又在噩夢中醒來。
他想回家看看。
蔣紋紋聽說高振海的兒子跳樓跟裘江太太有一點關系,臉上要笑爛了一般,咬牙切齒地遏制住怒放的笑臉,假惺惺地問:“怎麼回事啊?你太太,那個老師,招惹男同事也就罷了,怎麼激得小孩子不想活了,她是不是精神有問題?如果那樣,你盡量别招惹她,也不要再回去了……”
裘江看着她一臉的真誠和關切,不想招惹她,冷冷地說:“跟她沒關系。她隻是臨時代幾天課。高律不追問,就是證明。”
“可是……”蔣紋紋想說出更有殺傷力的話,可的确不了解詳細情況,隻好遺憾地住了嘴。她小心盯着車鑰匙,盯着裘江,不讓他有機會單獨接聽老婆的電話,更不能讓他偷偷溜回家。
裘江無法跟陳芷汀單獨通話,幹脆把手機關掉,用另一個手機辦公。這個手機的号碼陳芷汀不知道。
裘江見過一個客戶後,借了李仲水的車,回了家。
“為什麼他兒子的包裡有一張你改的試卷?”
“黃老師請假,我代兩天課,正好監考,然後那孩子就拿試卷來給我改,我就順手……”
“代課就一定要改試卷嗎?”
“不是。可以不改,就是順手。那孩子來找我……”
“如果你不順手一改,他兒子沒有語文成績,等着自己的語文老師回來才能改卷,也許幾天過後,他就……”
裘江不說了。陳芷汀臉色慘白。
裘江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殘忍。他立刻不往下說了,但陳芷汀的神色已經完全變了。
殺人誅心。陳芷汀的痛苦不是自己順手改了試卷,讓淩凜放心一跳,而是裘江竟然能講出那種話來。他是一點兒都沒有關心她的感受。他隻想着打擊她,打痛她。何仇何怨,讓他冷酷至此。
她想到季婉然。當年一起吃飯時,驚歎于她的優雅和美麗,羨慕他們夫妻的郎才女貌、夫唱婦随,哪裡想得到,幾年時間,因為男人的無情,她自己的執迷,竟然到了這種地步:身為女人,變得尖酸刻薄;身為母親,變得冷漠勢利。兒子這一跳,固然有父親的不盡責,但……
她沒有辦法想下去了。再想下去,她豈不是成為像裘江一樣的人?
同樣陷入糾結苦惱中的,還有一個張劍正。
季婉然是他的初中同學。在不懂得愛情的日子裡,小張劍正用盡心力寫了一封情書,表達對班花婉然的仰慕之情,鬥膽約她看電影。情窦初開的小季婉然為表現自己的驕傲,同意他的約會,在他癡癡等在電影院門口時,她嘻嘻一笑,把信和約會公開了。被耍的張劍正成為同學笑料,為找回面子,張劍正在哭喪着臉不要去上學時忽然轉了性。反正已經沒臉了,那就不要了呗。
十幾歲的張劍正已經具備了成年後的某些品質,敢于承認并嘲笑自己的失敗,于是他搖身一變,成為敢于追求季婉然的第一人,季婉然回複他電影院見面的條子成為鐵證。張劍正勝利後季婉然轉了學,因為後來的傳說越來越不像話,不僅季婉然去了電影院,而且還發生了更刺激的故事。張劍正知道傳言變味後想道歉,卻再也沒有見到季婉然。
兩人相遇後不久,張劍正發起同學會,在酒桌上鄭重道歉。季婉然誇張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