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振海一本正經地做好規劃：第一步，挑起敏慧對裘江的不滿，防止她在同行和客戶面前為裘江唱贊歌，甚至把自己不想接的小案子介紹到裘江那裡。第二步，找到他的家外家，必要時告之家屬，上演正宮逼賤妾的好戲。第三步……

高振海照照鏡子，理理鬓角的短發。他常自比古代美男子潘安，可惜當代人知道潘安的沒幾個。

第三步是必殺招，要齊頭并進，像電視劇演的那樣，各種矛盾綜合到一起，來個大爆發。

他拿出電動剃須刀，慢慢在臉頰上滾動。給蔣紋紋布個局，讓客戶去鬧；給裘江布個局，讓太太和女兒去律所鬧；在法庭上布個局，讓辯護的裘律師當場身敗名裂……

家庭破裂，小三翻臉，女兒反目，同行看笑話……裘江黯淡離場。

高振海看着眼前的虛空，滿意地點點頭。他并不認為自己是壞人，隻是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情緒，總讓他有點不爽。

他離婚離得理直氣壯，房子、車子、存款，一樣沒少，順順當當甩掉老婆和兒子，簡直不要太完美。可不知為什麼，看到别的男人身邊是原配妻子，頭生兒女，他的心裡就别扭。如果也跟他一樣，小三扶正，又添新丁，他的笑聲就爽朗多了。而這個裘江，家裡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太不像話！

“主任，裘江回來開律所。我想他應該不會針對你，當年離開是他自己要走，你又沒有趕他。”

敏慧看看高振海臉上溫和的笑意，沒有回應。若不了解他，這一層皮相，的确不錯。

“我擔心他翻出當年的舊賬，把離職怪到你頭上，所以想，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幫你查了一下。這是送上來的調查材料，你看看。我們不做小人，但也要防着别人打黑槍。如果有離婚官司，介紹給他也要慎重，畢竟打官司的女士居多，知道他在外面……”

他把資料放到敏慧桌上：“你看我們要不要做些什麼？”

敏慧一邊聽着高振海言不由衷的真誠，一邊打開資料夾。第一張就是蔣紋紋，高挑細眉，重描鳳目，雪白的臉，腥紅的唇，烏雲擁腮的大卷發。暴擊視覺感官的彩色相片，怦然敲動敏慧早已平複的傷疤。

狐狸精。裘江怎麼會喜歡這種女人？他應該……敏慧波動的情緒很快平靜下來，愛誰誰，關我P事。不都是表面一張皮，皮下臭魚蝦。

敏慧收起情緒變化，冷冷地繼續翻看，眼中滿是不屑。

高振海細心地捕捉她的微表情，默默端來一杯咖啡，放在敏慧手邊，繼續說：“自己首尾不幹淨，老婆在身邊都能明目張膽，怎麼得到客戶信任？大把女人要和老公打官司争家産和兒女撫養權，外面包小三的律師，怎麼委托啊？”

這話說得沒錯，至于他互相矛盾的言與行，不在考慮之内。如果裘江在同行中失了名譽，隻怕撐不了多久。在律所裡，同事間談戀愛都要禁止，更何況婚外情。

照片拍得很清晰，可見裘江與助理早已公然在一起。他若回來，離家隻有幾條街。這男人得多放肆，或者說，這老婆得多信任他，更或者說，這老婆得多粗心多糊塗多愚蠢。

“聽說他在原律所，經濟上也不清楚。如果他妨礙我們，就這兩點，随時可以搬倒他。”

高振海還有半截話沒說：“到時可以把他的律所盤下來，那個位置不錯。”

他沒說，不代表敏慧聽不出來。高振海想另起門竈，這個沒問題，誰都想做老大，沒毛病；他想帶走幾個人，也正常，但他偷偷撬自己的客戶，就不能允許。

敏慧盯了他一秒，才笑說：“很好。放我這吧。”

高振海禮貌地點點頭，笑靥如花地去了。敏慧突然覺得，那個笑容女裡女氣的，深度懷疑這哈慫是不是兩頭通吃。

敏慧幾天前去見老朋友，從他口中得知自己的一個客戶跟她解約後，轉頭簽了高振海。

敏慧不動聲色，悄悄調查，查到高振海一年前就開始偷取她的客戶資料。記得有一次她與客戶吃飯聊天時，高振海似乎是偶然遇到，順勢坐下，幾句風趣恭維的話讓客戶很高興，于是喝起酒來，感情又愈發近了。

“高律師親切溫柔，細心體貼，辦事很妥當。”

當着她的面，二人留了聯系方式。她當時雖然不甚高興，但對于合夥人，過于防着也不好，都是同行，知道避諱。半年以後，客戶繼簽時說是公司要搬，停止了合作。她沒有将這件事與偶遇聯系到一起。

她翻看朋友給的資料，客戶的公司的确搬了，城中村搬到城效，沒有搬太遠，業務卻擴大了一倍。法律顧問正是高振海。

高振海想另開門戶，地址都選好了，沒想到被裘江占了先機，怎能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