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八婆,不讓你看看狐狸精的手段我這個小三就白幹了!
蔣紋紋似乎看到勝利的曙光就在前方閃耀。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今夜終于兵戈相見了,這一仗雖然還未定輸赢,但勝券肯定在自己手中。就那些半老徐娘,最喜歡什麼士可殺不可辱的老調調,她們一定不肯原諒男人偷吃。隻要她們鬧着要離婚,
順手牽羊,探囊取物,男人就是自己的。
這層窗戶紙早該捅破了。得虧自己謀劃已久。今天雖然吃了虧,但吃虧是福,以後就可以要錢有錢,要人有人了。紋紋的心安定下來。
回到二人開房的酒店,先進洗手間,躲在裡面裝模作樣哭了一陣,聲音要大到裘江能聽見,又不能超過抽泣的界線。
聽到裘江在洗手間門外徘徊的腳步聲,知道他不可能立刻離開,才匆匆打開手提包,找出粉底眼影,瘋狂一陣補妝。終于又畫出嬌豔的模樣,得意地一笑,準備出去時,又愣了一愣。
天哪,差一點又犯錯!蔣紋紋拍拍胸口,對着鏡子又一通狂擦,将口紅和腮紅擦掉,眉形和眼影擦到有痕與無痕之間,在臉上留下粉白的俏模樣,再加重受傷害的紫痕,看看自己的模樣,符合“受傷的人總是我”的形象——然後不可回避地想到給自己帶來傷害的“瘋婆子”——
等我騰會手,馬上收拾你!
默默擺了一遍要走的幾步棋,蔣紋紋終于推門出去。
紋紋——
别說了,我心口好痛——
紋紋似乎心碎難支,歪倒在裘江寬闊的胸前,細長的手指拉着他的外套領子,擡起幽怨的眼睛,盯了他一眼,馬上低眉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下巴,伸手關了大燈。在半明半暗中,她輕微地抽泣了兩下……
陳芷汀剛眯了一會,聽到開門聲,裘江進來。
推門進了女兒房,陳芷汀果然已經在床上躺着。他伸手在她手腕上搭了一會,又摸摸額頭,說聲“好好休息”,拿過她的手機:“我幫你請假。明天休息半天,下午再去上班。”
“不行,明天上午有課,下午還有公開課。”
“調一下吧。公開課讓别人上。”
“不行。學校的課哪能想讓誰上就誰上,要提前準備,而且……”
“行了。休息半天。”
裘江不容分說撥通李紅英的電話。陳芷汀想拿過手機自己說,看着裘江站在床邊黑面神一樣嚴肅的臉,挺拔硬朗的身軀投射的暗影,知道他是真着急。一股細細的暖流順咽喉流進胃裡,口腔裡的苦味緩緩淡了下去。
她聽見裘江開門進來的聲音時有三分憤怒七分厭惡,她憤怒那個“臉譜”對她的親昵中明示跟他的暧昧,她厭惡裘江一定會說“對不起”三個字。
替那張“臉譜”說。
她有痛入肌裡的感覺。
裘江進來什麼話都沒有說。他伸手捏住她的手腕感受脈動,又擡手用指背感受額頭的溫度。他僵硬冰冷的手指讓她的皮膚瑟縮了一下。之前預備好的情緒像懸挂在屋檐下的冰棱,被春風輕輕一吹,從最硬最重的根部融化,墜地爆裂,明晃晃的豔陽和堅硬的泥土讓晶瑩的冰屑出現溫涼的潤濕。
她受身體的牽引,無法自控地原諒了他。
裘江拿來水看着她吃藥。
沉默是陳芷汀欣賞的套路。
她害怕憤怒轉化成暴烈的争吵。在她還是少女的記憶中,父親總是在争吵中敗下陣。她害怕自己像父親一樣敗下陣,或者像母親一樣皮相盡失:
凸出失色的眼珠,口沫橫飛,青筋暴起,伸出的脖子像拔毛待宰的母雞,指指點點的手指像笨拙鏽蝕的兵器。她因為害怕這種情緒的暴發,總是選擇隐忍。
裘江沉默着完成夫妻間的生病套路,倒杯熱水,掖好被角,擡手關燈。他想說點什麼,對自己的厭惡讓他隻能繼續沉默。
在黑暗中,陳芷汀慢慢感覺到光與影的存在。裘江坐的位置是最深的黑暗。黑暗傾斜,一股熱氣慢慢靠近。陳芷汀屏住呼吸,等着那股熱氣包圍自己,等到控制不住就要喘息時,熱氣裡出現陌生的味道,不等陳芷汀捕捉到是什麼味道,熱氣消失了。
裘江在黑暗中站起來。陳芷汀感覺到他呼吸有點急,空氣中攪起細微的波瀾,像寂靜的湖水泛起細微漣漪。
傾斜的光線進來。
門開了,又關了。
裘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