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班教室裡的詩歌還在繼續。陳芷汀趁快下課的時候提醒同學們考試時不得寫詩歌。同學間已經傳開了，無須多講，大家隻想聽聽那首10分詩歌。

放松一下也沒有問題。陳芷汀叫朗讀最好的劉恺讀，同學點名讓趙陽春讀。

趙陽春搖晃着圓圓的腦袋跳上講台，拿過複印卷，醞釀情緒。

啊——（無限延長）

落葉，你落下，

你撲向大地，撲向自由。（伸開雙臂仰望教室上空。同學們報以熱烈的掌聲和歡笑聲。）

你就是偉大的清潔工啊，（雙手做掃地狀）

你就是從前的公仆，（單腿跪地，面露沉思。像思想者，又像忏悔者。陳芷汀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同學們笑得喘不過氣來）

你就是我的老師啊，（歌頌北京天安門的造型指向陳芷汀）

你就是我的父母！（唐僧念緊箍咒）

你放棄了大樹，

你得到了自由。（海鷗飛翔狀。有楊麗萍的感覺）

我贊美你啊，

贊美你無私的奉獻精神

你犧牲自己，讓我感動！

讓我感動啊落葉！（海鷗繼續飛。飛，飛，飛。趙陽春繼續彎折翅膀做出飛翔的姿态，邊飛邊瞄向老師對他的表演滿意否，斜着眼睛的姿态竟然“飛”出羞澀+得意+矜持的感覺。）

……

全班同學笑瘋了。10分的詩歌，趙陽春演繹出100分的效果。

前三排同學仿佛風吹彎的花朵，趴在桌面上左右晃動；中間同學有的拍桌子，有的跺腳，有的摟在一起笑；後面高個子的學生，有離開座位站在過道笑的，有跑到後面蹲下笑的，還有仰在椅子上重心不穩摔倒的……

趙鵬直接把肥胖的身子躺到地上，肥壯的腿在空中蹬踹，似乎想要騰飛；劉恺突然笑脫了形，撲到梁俊傑懷裡擡不起頭；孫兢的俊臉一向歪着，這會笑得見牙不見眼。女生比男生收斂，隻有康季明張着大嘴哈哈哈，看到孫兢快掉下椅子了，跑過去扯住他的外套，搖着他的肩膀笑。佘曉鳳和同桌撞了頭，邊笑邊揉腦袋，薛靓靓大笑完後紅了臉，把臉埋在同桌胳膊彎裡……

陳芷汀撐着講台側着臉向黑闆，一隻手按在胃部，防止腸胃痙攣，也好快點緩過氣來，控制局面……

唯一沒有笑的，隻有梁進發。他坐在角落，看着趙陽春跳上講台，他認直又搞笑的神情引起他的注意。全班聚精會神地聽着，突然炸了鍋。他也聽到了，竟然聽明白了！這是一首贊美落葉的詩歌。

他認得落葉。他能看清楚的，隻有落葉。

炸了鍋的同學在他眼中仿佛群魔亂舞。變了形的笑聲在教室上方回蕩，哈~哈~哈~哈~。耳中進水了一般，笑聲激起嗡嗡嗚嗚的回聲……

落葉的贊美詩真好聽啊。他第一次聽懂了。

為什麼不準寫詩歌？因為詩歌太好聽了。詩歌寫出心裡所想，詩歌讓人想要行動，所以不準寫了。

前面同學趁亂說，某某班老師講，詩歌被人糟蹋了，詩歌的美變味了。糟蹋詩歌的人用心險惡，妄圖斷送我們上下五千年的文化瑰寶……大家都不好好寫詩，也不好好讀詩，詩歌快成笑話了……

梁進發突然怒火中燒。多麼好聽啊。詩歌！不準寫，不準讀！為什麼？用心險惡！

在他耳邊，天上地下，都是詩歌的回聲，回蕩在空空的腦海裡……

落葉。撲簌簌的聲音幕天席地。自由。空洞灰暗的回聲。放棄。枯萎的落葉被詩歌的風卷走……他看見詩歌像灰色的披風卷向他，眼前一片漆黑，耳中全是回聲……

陳老師走了。

張老師進來。

張劍正不想理梁進發，但他坐在椅子上前後搖擺，弄得椅子吱吱嘎嘎響，隻能走過去點點他的桌子，提醒他坐好。梁進發看着老師的手指，巨大的回聲在他指下響起……咚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