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岚家的孩子（三）

直到出了公司，岚曉斓還是懵的。

她木然地被一大幫子平日裡從未見過的中高層領導簇擁着，聽着在他們嘴裡形象逐漸變得高大上的、陌生的自己，還沒來得及從“那是我嗎”的疑惑中走出，就已經被推進了一輛懸浮汽車的後座。

那個叫“楚楚”的女生緊跟着坐在了她的旁邊。

“楚小姐，下次再來啊……一定要來啊！”

楚楚随意揮了揮手。

岚曉斓隔着楚楚的側臉向車窗外看，隻來得及從還未合上的車窗縫裡窺見半張公司大老闆谄媚的笑顔，以及在更遠的位置，站着因為想要補救跟上來面如死灰的主管——那也是她從未見過的樣子。

她突然覺得世界變得荒誕起來。

“呵。”等車窗完全合上，楚楚偏頭看向岚曉斓，聲音跟笑容都淡淡的，“是不是覺得很有意思，我是說，他們的變臉。”

岚曉斓點了點頭，“嗯，是挺新奇的。”

“隻要你在我身邊，以後你會見到很多張像這樣的臉，真奇怪，很多人明明長相不同，但這種時候他們笑起來卻幾乎沒什麼差别，人類有時還真挺奇怪的……要收拾行李麼？”

“不用…我沒什麼東西可收拾的，我、我給我朋友說一下就行。”

岚曉斓如實道，她放在出租屋裡的東西少得可憐，唯一值錢的一枚小兔子胸針一直被她貼身戴着——這枚胸針鑲嵌着淡粉色的稀有寶石，是她的父親送給她的最後一件生日禮物，也是她哪怕過得再窮苦窘迫也沒舍得賣掉的東西。

“好，先回十三區。”

“好的，主人。”

懸浮車自行啟動，載着兩人飛向高空，再然後化作一道流星飛向一區的方向，即使速度這麼快，岚曉斓坐在車裡竟然不覺得颠簸。

跟面試時不同，她們走的是另一條特殊通道，這裡沒有等待着安檢的車流，也沒有不耐煩的工作人員，所有人都帶着微笑，熱情又疏離。

不知怎麼的，岚曉斓忽然想起李好老喜歡挂在嘴上的話——

“當你有錢有權的時候，你會發現，整個世界會對你友善得多。”

岚曉斓又看了一眼楚楚，忽然覺得這個看上去跟自己差不多的女生老成得就像是她的父親……一樣的沉默寡言，看所有的人和事的眼神都淡淡的。

她要經曆些什麼才會磨練出這樣的氣質來呢？岚曉斓第一次對楚楚生出了些許好奇。

“我們先去趟鸢尾。”楚楚忽然開口。

鸢尾。

哪怕是岚曉斓這個土狗也聽過這個名字，這是整個聯邦最有名的高端定制服裝店，李好就在她耳邊叨念過，說自己的人生理想之一就是擁有一件鸢尾出品的晚禮服，二手的也行。

可惜能買的起鸢尾衣服的人從”不會把自己穿過的衣服挂上二手平台。

可是，她們去那兒幹嘛？

像看出了她的疑惑，楚楚道，“給你去看套衣服。”

岚曉斓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工服，心想着确實有點醜。

“不，不是工作服，工作服之後你去找人事領，”楚楚笑了一下，“今晚上岚家要舉行宴會，你跟我一起去。”

去…岚家？

岚曉斓的心猛地跳動了一下。

·

岚曉斓穿着鑲着跟她的兔子胸針同一種寶石的魚尾裙，站在同樣衣着華麗的人群中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這是她過去一年費勁心思，想了所有方法想靠近的地方，如今卻輕易地進來了。

她沒有實感，覺得自己像在做夢一樣。

“别緊張，喜歡演戲嗎？你就當自己是在做群演。”楚楚站在岚曉斓身旁，遞過來一杯香槟，自己拿了另一杯，“沒人會在意群演，這裡的人隻在乎主角兒，或者說，岚家人。”

“也不在意你？可是你不是楚商會的會長嗎？”

“我這個會長從不出面，大家心目中的‘會長’其實另有其人啦。”

楚楚坦然道，香槟剛剛沾濕了她嘴巴，一個長相俊秀的青年邁着他的大長腿走過來握住她的酒杯，“少喝點兒。”

“還沒喝，”楚楚朝他解釋，“之前一直沒碰。”

“那也不行。”

楚楚望着青年，無奈道，“就一口也不行麼？”

青年猶豫片刻終究是動搖了，他松開手，“好吧。”

“今天怎麼這麼容易說話啊，星海同志。”楚楚樂呵呵地把香槟重新灌進嘴巴裡。

陸星海低頭抿嘴，耳朵比臉先紅了。

這人是誰，難不成是老闆包養的小白臉——娛樂八卦報紙裡最喜歡這麼寫了。

岚曉斓在旁邊眼觀鼻鼻觀心，忽然她的目光凝聚在一處，心緊随着目光飄到了宴會廳的另一邊。

一個紮着馬尾的高挑銀發女生身穿黑色的旗袍正在人群簇擁之中與年長者談笑風生，她的年紀看上去不大，身邊卻帶着一個年紀更小的女孩兒。女孩穿着女仆裝，才到女生的腰線，瞳孔黝黑，乍一眼看上去就像是一個精緻的等身玩偶。

岚曉斓認識銀發女生，或者說她單方面認識——那是她同父異母的姐姐，岚秋霜。

岚秋霜今年十九，雖然不是岚家家主，但她是現今活躍在大衆眼前唯一一個的岚家人，也是岚家半個話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