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準備買完東西順便送陸景回學校,他們便在飯後各自休息。陸景之前的房間沒收拾,于是坐在客廳看書,梁衡也在旁邊。
陸景穿的是梁衡大學時的衣服,因為沒過去幾年,而且那時候梁衡的身材已經很高大了,所以衣服有些大,松松地挂在身上,領口露出明顯的鎖骨,露在外面的手腕和脖頸也顯得蒼白脆弱,讓梁衡想起将他壓在床上鉗住雙腕啃咬脖頸的時候。梁衡看着,覺得自己身體裡有種細細密密的癢意爬過。
陸景不知道看的什麼,眉頭微微皺起來,手指不自覺地轉着筆,轉成花的筆将梁衡從少兒不宜的想法中拉回到青蔥的學生時代。陸景穿的那件衣服是很少年的款式,穿在他身上像高中生,他看書和轉筆也很學生氣,認真中帶着随意,像學生時代學業壓力還不大的時候,學習和讀書都不是被逼迫着進行的,學得随意又快樂,前一秒還專注在書本上,後一秒就可以被窗外的蟬鳴分走注意力,學習時不是苦大仇深的,玩耍時也不因荒廢時光而感到愧疚,爬到窗上的綠葉與少年同長,在蒼翠的綠色時光裡張揚着蓬勃的生命力。
梁衡突然很好奇陸景在穿着校服的學生時代是什麼樣的,他們在大學不常見面,高中不在一個學校,唯一有校服記憶的就是初中。他在記憶中努力搜尋陸景的身影,卻幾乎沒有,他甚至不知道陸景在哪個班,隻知道比自己低一個年級。初中遙遠模糊的的記憶搜尋無果,隻好又回溯到高中,他記得那時候陸景家出了事,陸景就離開S市了,去的哪個城市來着,後來再見面是大學,那時候他和蘇钰同級,可從小學到初中的記憶都告訴梁衡,陸景比蘇钰高一個年級,記得這個當然不是因為梁衡記得,他隻是從自己比蘇钰高兩級推出來陸景應該比蘇钰高一級,可為什麼後來是同一年入學的呢?梁衡對陸景不在他身邊的那幾年好奇了起來。說得好像陸景在他身邊的時候他在意過陸景似的。
梁衡沒有注意到,他現在想到幾乎占據他所有記憶的蘇钰時,已經不那麼痛苦了,也許是麻木,也許是無可奈何的接受。
“你……高中的時候還好嗎?”梁衡不知道從何問起,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知道什麼,開口竟是一句莫名其妙的問題。
“啊?”陸景從書裡回神,不知道梁衡為什麼這樣問。
“我的意思是,你離開S市的那幾年過得好嗎?”問的什麼廢話。
“還好吧,當時隻顧着學習,其他的事情都沒怎麼關注,現在想想都沒什麼印象了。”寄人籬下、像球一樣被親戚們扔來扔去的日子當然不好過,但陸景又能給梁衡講什麼呢,他略過平時的生活,将話頭帶到了學習上,他高中确實是隻關注學習,尤其是知道梁衡考上A大後,他不知道自己還能怎樣再見到梁衡,隻把考上A大當成自己的目标,埋首努力着,希望能和小時候一樣跟在梁衡身後,哪怕不被在意。
陸景并不是對什麼都沒印象的,他印象最深的就是每年過年,他特别期待叔叔阿姨到來,期盼梁衡能一起來,但每年都落空。
即使落空也依然是開心的,他會認真地聽他們說話,主要是林阿姨在講,然後從他們的話裡收集到梁衡星星點點的事迹,在接下來的一年裡反複回味。
縱使他不是心思太過敏感的人,也能感覺得出親戚對他的嫌惡,這嫌惡不是因為他不好,而是因為他是一個多餘的人,他的存在本身就是讓人厭煩的,哪怕他們不需要在他身上花什麼錢和心思。那些玻璃渣一樣細微又紮人的感受,讓陸景更珍視心裡的梁衡帶給他的美好感受,即使梁衡什麼都沒做,還隻是存在在回憶裡,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對陸景心靈的撫慰,像一雙大手,一次又一次撫平他心上的褶皺。
梁衡還想問什麼,但實在不知道自己到底想知道什麼,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對陸景有一種抓心撓肝的好奇,隻好沉默了。
陸景見梁衡不說話,以為是自己回答得不好,有些遺憾地想,要是自己性格活潑一些,會說話一些,是不是會好一些,是不是能被梁衡喜歡一點點。
兩人又回到了剛才各自沉默的狀态,但好在他們之前住一起時就習慣了互不打擾的生活,現在兩人一起待在客廳,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卻也沒顯得疏離,反而有一種這樣和對方相處了很久很久的熟稔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