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是想讓他們重歸于好,事實上我無比地厭惡這個人。但是我不想讓肆和哥承受他不該有的冤枉。”張大哥愠惱道。
“于是我說,那藥方沒毒,他就更加崩潰了,起初是失魂落魄而後是憤怒。他把我當成了肆和哥,然後拿出殺人的氣勢逼問為什麼要管他,就讓他徹底爛死。
我毫不留情地當頭把賭場的茶水潑了他一臉,我和他說,你可别在這惡心我了。
你最好離大哥越遠越好。
我還說,那債大哥說不用他還了,他以後要是在賭,就沒人替他還債了,讓他好自為之。
你猜他怎麼着,他惡狠狠地瞪着我,說憑什麼?這算是施舍嗎?他不稀罕!
我沒理他,這種人從一開始我就不想和他交流。
而後我就走了,誰知道他現在這麼樣,就是死了,我還得放個鞭炮慶祝一下呢,我可沒大哥這麼善良,這個氣他受得了,我不行。”
張大哥憋了一口氣說完,混身都舒暢了,後知後覺,明白自己把杜肆和氣走了,倒是誤了大事。
“肆和哥預計什麼時候出發?”李珩忽而說。
張大哥看了看天色,說:“午時正刻(12:00)左右。”
李珩估摸了一下時間:“哦,還有四分之一個時辰左右,夠了。”
張大哥困惑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李珩向東南角的小巷方向瞥了一眼:“我是說,還來得及。”東南巷口一個褐色的身影跑走了。
—
杜芝蘭瞧見杜肆和的包袱裡有一根紅色的發帶。
他沒見過杜肆和束紅色的發帶,因而打趣說:“哥,這個發帶莫不是哪家小姑娘送你的吧?”
杜肆和咳了咳,“别胡說,就是一朋友送的。”錯亂間把包袱給打了個死結。
杜芝蘭笑了笑。
“哥,你此去一定金榜題名。”
“嗯,會的。”
“那必然,我以後可是要去京都找你的人,到時候也叫你看看,我的名字出現在榜上。”
“話說得好聽,既然立志,功課就不要誤了。”
“知道知道,功課,功課……勤學苦讀嘛,我都懂。二哥,以後也不知道多久才能見着你的面,我給你寄的書信,你可一定要回!”
“嗯。”杜肆和笑。
—
李珩大功告成,回到濟仁堂找杜華生。
哪成想,藥童說,杜華生走了,留下一句話,說是去二兒子了。
李珩想:見見也罷,一老人家,說不定就是最後一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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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耀于空,影直而下,畫檐飛甍被鍍上一層金色的光邊。
正午時刻。
馬車行駛在路上,杜肆和半掀轎簾,金色的陽光灑在他的挺立的鼻梁上,投射下長長羽睫的陰翳。
正當他要關上簾子時,他聽到有人喊了一聲他的名字。
那是一個年邁蒼老的聲音。
“肆和……”
他看到一個老人,老人弓着背,穿着大襖,帶着針織帽,留着汗,站在太陽底下。
老人默了。
杜肆和看着老人。
老人艱難地動了動嘴唇。
“……一路順風。”【1】
杜肆和拉下簾子,馬車繼續向前駛,并不停留。
李珩就是這時找到杜華生的,也看到了杜肆和,他的右手戴着黑色的皮革手套,他有一雙如水一般溫柔的眸子。
“老先生,我們走吧,芝蘭哥說不定正在濟仁堂等我們。”
—
出了城門很久,杜肆和再度掀開轎簾,向來路望過去,隻有望不到邊的山路十八彎,金燦燦的昭日。
還有……一匹棗紅色的駿馬,以及穿着一身耀眼紅的潇灑青年。
“喂,你怎麼不跟我打聲招呼就走,太過分了吧。”
林陽勾着一邊唇笑。
“現在打了。”杜肆和淡淡說。
“你這樣可就太傷我心了。”
林陽禦馬與馬車并道齊趨。
他看着杜肆和鴉色長發上的白色發帶,怄氣道:“你怎麼不系我送你的紅色發帶。”
杜肆和笑了笑:“丢了。”
“啧,我可不是三歲小孩,騙我?”林陽挑着眉,“和你說個好笑的。”
“我出城門時有個家夥一直在對着出城的馬車喊話。
什麼,你别以為我會因此而感動,我恨你一輩子。
錢我會還的,不用您好人家施舍!”
“你說好不好笑,也不知道那個家夥說了多久了。”
“胡鬧,他哪有你這麼誇張?”杜肆和說。
“?你也聽到了啊。”
“我看到一個五歲的小孩從冰天雪地裡走了出去。”杜肆和看着他。
“小孩?冰雪?我滴個大文人就是有才華,從哪看到的,講給我聽聽呗。”
林陽歪着腦袋,眼尾上挑,眸光潋滟。
杜肆和想到一個詞,灼灼其華。
—
杜傅羽喊了一個中午到一個下午,一直到日落西山,韶光隐去,周圍人從看熱鬧到各回各家。
直到一個挺着大肚子的婦人牽着一個男孩的手從他身邊走過,買過了市場上最後一塊麻糖。
杜傅羽似乎看到了……
“娘,我以後是不是就要有弟弟妹妹了。”
小羽依偎在楊柔的懷裡,湊着腦袋貼在她的肚子上,好奇地豎着耳朵聽。
“嗯呐,小羽以後就要當哥哥了,哥哥要照顧好弟弟妹妹。”楊柔溫聲說。
“小羽會成為世界上最好的哥哥!”小羽笑着對楊柔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