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王家村有個出了名的美女子,小小年紀,便生得如花似玉,雲鬓花顔,皮膚滑膩如凝脂,溫順的柳葉眉,一剪秋水瞳,隻站那一笑,便叫人的心都化了。
王家村的人都喚這漂亮姑娘“喜娘”。人人都說這名字好,這名字喜慶,這娃兒福分大。無人知,喜娘從一出生起便被她狠心的娘扔進冰水裡,企圖把她淹死。
喜娘是家裡的第五個女兒,老母前面四胎都是女兒,死的死,賣的賣就隻剩下一個有幾分姿色的三姐還留在家裡幹苦活。
喜娘出生時是一個隆冬,天上飄着鵝毛大雪,天地白茫茫的一片,潔淨沆砀無纖塵。
喜娘老爹老母對這一胎抱着殷切的期待,因懷這一胎時,老母她特意去找道士占蔔,交了整整十文錢呢,那可是好大一筆錢,夠養活好幾個三姐了!那道士稱了錢,掂量數目後,喜滋滋地對老母說:“經我蔔算,您這一胎保準是個男兒。”
老母特别高興,朝道士拜了三拜,說男兒生後,自己要替祖宗感謝道士。
道士又說:“雖說經我一算,你這一胎必定是個男兒,然而不知您老可知,這男兒啊生性活潑,好動。”他的眼珠子滴溜一轉,“您生他時,可是會有些艱難,不知這兒子保不保得住……若是”
老母的心拔涼拔涼的,她對道士已經佩服得五體投地了,“若是,好師傅,您說若是什麼,我瞧着您一定有辦法,我的兒啊,我苦命的兒,娘一定要抱住你的命,你是娘的命根子啊……”
老母說着說着淚珠便滾落下來,把眼角的黃而發臭的眼屎也帶下來。她急得又朝道士磕頭,把頭磕得哐當響,好似絲毫不怕痛一般。
道士“善心”地制止她,莊重卻又好似不經意地說:“我這兒有從生子披薩那兒帶來的土,你把它用雞炖湯喝了,喝三天,保管你肚裡的男兒平平安安地出生。”
老母聽了一喜,“謝謝好道士,您是菩薩心懷,您是我的恩人。”
最終老母又花了五文錢從道士手下買回一捧土,逢家裡男人笑得滋着個大牙合不攏嘴,“孩子他爹,俺這一胎是兒子。”
老母閉口不提花了十五文錢一事,她打算等兒子出生後在和孩子他爹講,這樣他爹就不會用鞭子抽打她。
然而……
生了!産婆捧着個血淋淋的娃兒,用沾了熱水的帕子擦掉孩子臉上的血。
老母喜得不顧生孩子的疼痛,急說:“快讓我抱抱我的寶貝兒子!”
産婆猶豫說:“……是個女娃。”
那一刻老母的世界昏暗了,好像有一座泰山重重地壓在她的頭頂,把她的腦漿都擠爆了出來。
巨大滔天的憤怒撅住了老母,她在那一刻獲得無窮的力量,她猛地從床上像一個彈簧似的彈起來,一把揪住哭鬧的孩子,直沖沖地往竈房走去,瞅準了盛滿冰水的水桶,直接把女娃扔了進去。
女娃的凄厲的哭聲快要刺破她的耳膜,而她卻笑了。
還是好心的産婆勸阻了老母,産婆把女娃撈出來,護在懷裡。
她說:“你别急,雖是個女娃,長得卻是個漂亮的,以後定是個美人……”
她說到這兒便止了,老母漸漸冷靜下來。
美人好呀,是個美人到時候就高價把她嫁出去,賣的錢再用來給兒子娶老婆……
“你個倒黴東西!敗家娘們!你說你花了多少錢?那可是十五文!我今天不把你打死,打爛你這不争氣的肚子!”
老爹抽起掃帚就往剛生下孩子不久的老母身上打,老母被打的抱頭痛哭,三姐兒也跟着哭,跑過去護着娘,老爹就連着她娘兒兩一起打。
老母奄奄一息整個身子都被打得抽搐起來,像是一隻蜷縮的垂死掙紮的蟲子。
“使不得,兒啊,使不得!打死了媳婦,娘打哪裡給錢再給你買一個!”老爹終是被勸阻了,仍覺得不解氣,一腳踹在老母腿上。
“你說你這又是何必呢,這剛生的丫頭,我瞧是個美人坯子,咱把她嫁給闊地主,你說說那是多大一筆錢,且不說,這女兒家賤,好養活,糟糠的,什麼不能吃?你隻消不餓死她就可以了。”
于是老爹也笑了,老母跟着笑。
三姐兒卻隻能無力地哽咽,她不敢哭出聲,生怕惹得爹娘生氣。
她可憐的妹妹啊,為什麼要出生?
老爹給丫頭取了個名字,叫喜娘。
喜娘,喜,喜得富貴人家。
十三年後,身形纖細,即使瘦弱也沒能遮掩一分她如出水芙蓉般的驚人美貌,反而給這分美更平增易碎感,惹得男人們頗為地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