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曜低着眸子,“嗯。”
小孩們一手一個饅頭吃了個飽。
男孩也放下對二人的警戒。
看着兩人說:“我們幾個是從育嬰院逃出來的。”
江曜:“育嬰院?”
男孩義憤填膺道:“沒錯。那夥人實在不拿我們當人看,每天隻有一頓飯吃,而且吃的比豬狗還不如,不僅如此我們還要配合他們出去偷錢,乞讨,如果一天沒有收益,他們便要拿鞭子抽打我們!好幾個兄弟姐妹已經被他們打死了!”
那些吃着饅頭的小孩像是想起什麼不好的事情都抽抽噎噎地哭起來。
江曜:“既是如此為何不上官府舉報?”
男孩怒道:“官府的人都不是好人,那些育嬰院的大人難道不是官人嗎?可是你看看他們都幹了什麼事!我為什麼要相信他們!叫他們把我的弟弟妹妹都抓回去,打死嗎!”
江曜默然。
李珩看了江曜一眼,淡淡地男孩說:“你還記得你那育嬰院的位置麼?”
男孩:“怎麼不記得。”
李珩:“那就好,你且在這等着,我們到時候來找你。”
男孩:“你這話什麼意思?莫非你有辦法?”
李珩看了眼江曜,又對男孩說:“你錯了,不是我有辦法,是官府有辦法。”
男孩怔愣。
李珩:“辦事權總在官手裡,關鍵看是在好官還是壞官,你見到的是壞官,就以為這世上的官都是壞的。”
男孩抿着唇,不發一詞。
李珩戳了戳江曜,笑道:“是不?”
江曜眸光微動,湖藍色的眸子裡倒映着李珩的笑靥。
“……嗯。”
二人回府衙。
李珩淡淡說:“你不要覺得那些孩子的境遇是你的錯。”
江曜默了默,“……沒有。”
李珩笑道:“你這話說出來狗都不聽。”
江曜:“……”
李珩:“你那眼神瞞得過我?”
“無論強國,弱國,一個國家都存在或多或少這樣的不作為的官府,你想要讓這個國家變得更好,想要官府清明,這是好事,但是這個過程自然是漫長且曲折的,前朝多少朝代都做不到這件事,怎麼難道輪到你這,就能行了麼?”
江曜沉着臉,不言一詞。
“我隻是……恨自己一直活在金籠子裡,從未知道金籠子外的他們,生活這樣苦。”
李珩笑道:“我說你是傻呀,你是大戶人家的孩子,不知道這些很正常。誰說你就一定要和他們一塊兒苦了,你過了好日子,看過他們的苦日子,日後你才希望這個世界少一點像他們一樣苦的人。”
江曜愣了愣。
李珩挑挑眉梢,“張嘴。”
江曜:“啊?”
李珩把撕開包裝的糖扔進他的嘴裡,笑道:“喜歡吃甜的,放着好日子,不過,偏想那些不好的,你說你是不是傻。”
江曜含着糖,悶聲笑了。
方才的不悅一掃而空。
二人将這事告訴齊沅,齊沅平日裡管的事繁多,哪裡能做到面面俱細,聽到這話後非常憤怒,下令将育嬰院的負責官抓來,徹底肅清育嬰院。
于是育嬰院的所有官員都被抓到府衙由齊沅親自問審。
這一問審,他們的罪行多的簡直是駭人。
齊沅将這些官員的罪行收集起來,上書皇帝秦免。
這些官員在都城洛甯市下竟敢這般膽大包天,簡直是不把皇帝放在眼裡。
秦免索性利用這次事件,來了個殺雞儆猴,将育嬰院犯重罪的官員通通處死,犯輕罪的除去官職,貶為庶民。
并且任用一波新的官員管轄育嬰院,還給育嬰院撥下一大筆款作為對那些孩子的撫慰。
巧得很的是,這位新上任的育嬰院院長正是李珩的老熟人杜芝蘭。
杜芝蘭考上進士後,以其才德皆備,被秦免看中,如今又恰逢好機遇,于是便被任用。
四個孩子重新回到育嬰院,育嬰院的孩子們都穿上新衣服,而且再也不用饑一頓飽一頓。
院長杜芝蘭每日教他們讀書認字做人,還帶他們一塊兒做遊戲。
育嬰院又充滿生機。
為首的男孩因為身手了得被江曜舉薦去到一位武将那兒學武,男孩很感激江曜,也為他之前說過的話而感到深深地愧疚。
男孩給江曜和李珩鞠了一個九十度的标準躬。
“謝謝你們!”
江曜:“好好學,将來憑自己的本事保護想要保護的人。”
男孩昂起頭,像個小戰士:“我會的!”
李珩笑了笑:“拿你那棍子打人一打一個準。”
男孩羞赧不語。
江曜:“……”
很久以後,兩人都是名振天下的大官,李珩想起育嬰院這事,對江曜說起一句話:“江曜,你活該是個好官。”
江曜隻是笑笑:“路還長。”
李珩勾着他的肩膀:“怕什麼,我們慢慢走,再爛的路也把它給踏平。”
江曜不動聲色地牽住他的手,好像無論發生什麼事,隻要有他在,都很安心。
李珩反握住江曜的手,兩人十指相扣,緊緊地握在一起。
掌心的溫度在身體蔓延。
暧昧而又親昵。
江曜紅了耳尖,李珩低聲笑,舉起他的手,湊到唇邊,在掌背落下一吻。
“你看起來很好親。”
他說。
湖藍色的眸子很大,能承下山川河流,又好像很小,小到隻能裝下他一人。
很多年後,男孩成了一名英勇善戰的将軍,在國家的邊疆地帶,捍衛國家的領土安全,打了一次又一次的勝仗。
逢人無不提起,大齊國有兩位好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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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