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尚震驚的看向男孩,肌肉用力,試圖将手掌抽回。但男孩的手勁很大,沒有讓他掙脫。
“你要幹什麼?”
德尚有些驚慌的問道,等他話一出口就意識到這個東歐移民大概聽不懂他的話。
他所有的目光彙聚到男孩的眼睛上,試圖從那裡提前察覺到即将降臨的危險。
但當他們對視的一瞬間,德尚驚住了。
這是他第一次正臉打量這個男孩。從他的表情中,德尚突然意識到先前男孩的沉默并非因為語言不通或者包藏禍心,而是因為羞恥和自尊。
男孩有一雙很漂亮很漂亮的藍色眼睛。在德尚眼中,那種美麗的顔色比阿蘭德龍的還要好看。但那雙眼睛中流露出的神色,是風流的阿蘭德龍從來都不會表露出的。
那先是一種委屈和羞恥,夾雜着一些破釜沉舟的解脫。而似乎是因為什麼特殊的目的,男孩還極力讓眼神看起來真誠通透,且充滿魅力和能引起人保護欲的水光。
就在德尚開始困惑男孩的目的時,男孩用小拇指勾了勾他的掌心。
德尚一下把男孩的手甩開,紙币從他們倆的手中間漏出,落在了地上。
男孩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先前所有的複雜情緒都從他的眼睛裡一掃而空,隻剩下自我作賤後的哀傷。
男孩彎腰從地上撿起錢,嘴唇翕忽,唇縫間流露出一聲“謝謝”,就轉身走到了街對面的一根廊柱下,麻木地靠着廊柱站着。
冬日涼薄的空氣吹動他的衣角,讓他看起來像一團随時會随風飄散的雪。
一瞬間,看清男孩神态變化的德尚感到了一絲愧怍,憐憫的情感正叩擊着他的心靈。
但德尚終究還是沒有做出什麼舉動。他打通了出租車公司的号碼,申請一輛出租車來接他到家。
很快,出租車到了,司機下車幫德尚一起把行李搬到車上。
搬好行李,德尚準備開門登車。他下意識地向街對面一瞥,瞄了眼剛剛那個男孩。
男孩依然靠着那根大理石的廊柱。但現在不是他自己靠在那裡,而是被人抵在了柱子上。一個蛇頭揪着他的領子,用饒舌的俄語或者烏克蘭語波蘭語要挾着那個男孩。男孩被勒得面色潮紅,把剛剛從他手裡賺來的紙币交給了蛇頭。
拿到錢,蛇頭才放過了男孩。他一松手,男孩就靠着柱子滑坐到地上,捂着嗓子,接連咳嗽了幾聲,咳得滿臉通紅。眼淚,鼻涕,或者别的什麼涎液沾在他的臉上,讓他看起來狼狽至極。寒冷的冬風吹過,把他沾濕的眼角凍的通紅。
他咳的時候,就在盡可能的在擦這些東西,但咳嗽不止,他隻能越擦越狼狽。
但男孩依然殘存的自尊要求他這麼做。幹淨整潔的外貌似乎能夠幫他找回自己還沒有堕落的心靈。
鬼使神差地,德尚向他招了招手:“男孩!對,就是你,趕緊過來!”
男孩驚訝過後,立即小跑着過來。德尚把圍巾解下來,系到男孩脖子上,拉着他一起登上了車。
等了許久的司機有些不耐煩,一腳油門,就把兩人送到了德尚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