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尚離開後很久,男孩也沒有心思看電視。
他聽着電視機裡聽不懂的法語心情煩躁,最後幹脆把台換到了最鬧的一檔綜藝,試圖讓綜藝的歡樂氛圍感染自己。
但這顯然是自欺欺人的,電視裡歡快的笑聲隻能把他心靈襯托的更加孤獨。
迷茫的他,第一次開始打量起屋内的陳設。昨天進入這個房間的時候太快太急,他隻記得幾個标志性的物品,還沒有細細打量過德尚的卧室。
男孩的目光落在了房間角落裡那一張德尚的足球照片上,照片中的德尚正抱着足球,帶着微笑望着鏡頭,那是一種充滿自信和熱情的眼神。
他翻開另一張被扣在桌上的相框,裡面是德尚與一個女人和一個小男孩的家庭照。男孩若無其事地把照片重新倒扣。
男孩的目光繼續在屋内遊走,看到了德尚的獎杯和紀念品,每一件物品都似乎在講述着德尚的足球生涯。
他不敢去觸碰那些金光閃閃的獎杯,隻是又收回了視線,把台換到了體育頻道。
他看着屏幕裡滾來滾去的足球,内心酸澀。
他其實是會踢足球的。在他10歲以前,他一直是小學裡的校隊成員。但随着從切爾諾貝利回來的工人父親身體每況愈下,最終因癌症離開人世,母親也因為悲傷和疲勞而過世,他就成了孤兒。
前蘇聯的孤兒院條件算不上很壞,但在政治動蕩的20世紀末也絕對算不上好,隻是勉強能給他一個容身之所,沒有讓他再培養興趣愛好的可能。
但随着蘇聯崩潰,人們連自己的生活都過不好,孤兒院就更不可能好過了。國家的動蕩越來越厲害,越來越多的手也就伸向這些本就無依無靠的孤兒們。
特别好看的孩子被富人們挑走,一般的孩子甚至等不到成年就出賣了自己的身體。
孤兒們無論男女,沒有積蓄,沒有學曆,都隻能投身灰色産業。
出賣身體,拍攝影片,給全歐洲當母親,除了最後一個隻有女性能做外,其他内容幾乎不分男女。
當然,這并不意味着男性的“上升通道”少。如果把腦袋别在褲腰帶上,去幹black幫的勾當,還是有萬裡挑一的機會可以大富大貴。
男孩也嘗試掙紮過。那時的他還很幼稚,把書本上知識就是力量的說法當做普世真理。他在每天靠偷且吃不飽飯的情況下,還在混亂中囤書學習。
但現實還是擊潰他。當black幫的力量在社會上幾乎公開化後,幾乎沒有人能與其不沾邊。
或崩潰,或被私有私人企業侵吞的國/企釋放出了大量的高級知識分子。為了謀生,這些知識分子或逃往西歐,或直接就地加入了black幫,幫助black幫實現了科技水平指數級爆炸。蘇聯還在時的禁槍努力不堪一擊,大量的知識分子幫助black幫搓出種種強大的火力。
一時間,無論黑白兩道,體面的“就業”都是奢望。
于是,在用偷來的槍支威脅了一位基層政府官員後,他帶着一本同樣是偷來的法語教科書和官員開好的護照,一路偷渡到了法國。
但法國也并不是人間天堂。學曆不高,語言不通的他隻能在各種貧民街區當苦力。
雖然這樣的勞動也能勉強混口飯吃,但生活在這些治安不好的地方,他精緻的樣貌簡直就是催命符。
在為一家餐館的後廚刷了三個月盤子,卻被拖欠了兩個月的工錢,最後讨錢的時候還被老闆潛規則之後,他逃離了那裡。
他終于再次放低了自己的姿态。
他開始前往那些治安還算不錯的熱鬧地方行乞。
但沿街行乞還會遇到巡警和地頭蛇,到頭來還是一頓飽一頓饑。
至此,他在法國的生活幾乎就是螺旋下降的。地位越低,就越容易被社會支配,越容易社會被支配,就地位越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