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龍宮,東海龍王聽得敖丙偷習冥界秘術陰陽眼驚得瞬間從雕龍金座上彈了起來。他快步走到姜伋案前,“姜公子啊,這該如何補救啊?”
姜伋面色凝重地站起身,微冷聲音帶着一絲怒氣,“龍王,若是修煉其他秘術并不算大過,我總能找到些說辭向君上解釋,畢竟敖丙已經還陽。可這陰陽眼不一樣。修煉此術,必須要摘去心火,否則稍有差池就會因心火焚身而堕入魔道。據說千年之前就曾有伥鬼偷修此術,還陽後走火入魔塗炭生靈。最後這隻伥鬼魂飛魄散,而他曾經的契主為他逼迫破了殺戒而被罰十世輪回受盡千年人生疾苦。自此,君上對類似事件的處置均及其嚴厲。我真沒想到敖丙他竟膽大妄為至此。”
東海龍王臉色青白,嘴唇打着哆嗦。姜伋皺眉,“君上追究,我自會擔待。隻是敖丙我此次真的是無法維護。我實言相告,是想龍王心裡有底。至于能否轉圜,端看天意了。”姜伋言畢颔首離去。東海龍王動了動喉結,抖了一下袍袖長歎一聲追了上去。
姜子牙端坐手捧一本竹簡,身側小幾擺着一杯清茶。馬招娣粉面朝外側卧在他膝上睡得香甜,姜淑祥移塌前窗,執刀尺裁绫羅。姜子牙閱讀半晌,恍然覺得根根竹片泛着亮白,襯得上面文字模糊不清。姜子牙放下竹簡,端起茶杯飲了起來。姜淑祥針黹不覺擡眸,見姜子牙眉宇間絲絲憂慮不安若隐若現,于是起身走到姜子牙身前,低聲問道,“爹,您似有煩心事?”
姜子牙放下茶杯,眉尖略微蹙起,“爹也不知怎麼了,這心裡總有些不安。”他掐指算了算後心中有些忐忑,“為父算不出來。糖糖,你跟你娘都好端端的在這,莫非是果果又出什麼事了?”
姜淑祥唏噓一聲,“爹,這果果的命怎麼就這麼不順。打他十七歲開始,我就沒看他好過。”她提議,“要不,您去冥界看看?他不是剛收了一隻紅衣鬼嗎?聽說那鬼怨氣極重,會不會傷着了?”
姜子牙看着姜淑祥,眼神七分關切三分責備,“還說呢。糖糖,蠱乃危險毒物,你在府裡煉制它做什麼?萬一害到自己怎麼辦?”
“以大毒療治惡疾,這也是一種治病救人的方法。不過爹……”姜淑祥覺得有些冤枉和困惑,“女兒沒在府裡煉過蠱,這是誰跟您嚼的舌根啊?”
“你沒跟二公子提過蠱嗎?”
“我的确和二公子提過以毒攻毒的療法,也說過煉蠱的事。但我從來沒教過他煉蠱的方法,也沒在西岐用過蠱。”
姜子牙思忖片刻,道,“爹去冥界看看果果,很快回來。”
冥界神殿階下,姜伋素衣披發長跪。殿内,泰山府君端坐主位,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夾在右手兩指間的墨紅色藥丸。殿閣檐角風鈴一陣叮咚脆響,姜子牙伴着鈴聲拾級而上。候在殿門的鬼差迎上前來,作揖恭聲,“姜先生,敝上在偏殿等候,您這邊請。”
姜子牙颔首緻謝,提袖随鬼差邁入。至泰山府君案前,頭前引領的鬼差垂首噤聲退下,姜子牙躬身問好。泰山府君一手示意姜子牙落座後開門見山,“姜先生,本君虛席以待,是有事請你幫忙。”
“子牙也有意一事請問君上。來時見小兒跪階,不知他犯了何錯?”
泰山府君放下藥丸,難得露出一抹溫和笑容,“敖丙為伥鬼時偷偷修煉了陰陽眼,他就是為了這事在向我請罪呢。”
姜子牙心髒一陣狂跳。他竭力平複心緒後起身行至泰山府君正前方,肅然一拜,“子牙知道小兒此次的确罪責難恕,子牙也不敢為他求情。常言道子不教,父之過。子牙願代子受過,請君上成全。”
“你自恃身為玉虛宮弟子負天命而來,認定本君不敢拿你怎樣,是嗎?”泰山府君面容凝霜,威嚴神色直懾姜子牙眼底。姜子牙不閃不避,一貫儒雅淡然。泰山府君凝視姜子牙半晌後站起身,将藥丸端到姜子牙眼前。
神殿階下,姜伋垂首而跪,姿态卑微脊背依然挺得筆直,素衣散發遮掩不住他骨子裡的清冷高貴。蓦然一雙玄色長靴映入他的眼簾。他黑眸稍擡,雙臂撐地,“君上聖安。禀君上,罪臣失察,對曾在罪臣閣中的伥鬼敖丙罔顧禁令一事懵然不知。罪臣有違冥界規條君上訓誡,請君上賜罪。”
泰山府君面色發青聲音嚴肅,“陰陽眼是本君命令敖丙修煉的,對你隐而不言也是本君的旨意。”
姜伋驚愕擡頭,旋即意識到自己失态,再度低下頭來。“可憐天下父母心。”泰山府君負手,一聲歎息。他邁步而下,一襲長袍曳地,一句囑咐從姜伋身後悠悠傳來,“伋兒,你一定要好好孝順你的父親,”
姜伋瞬間了然,兩串淚水無聲滑落到黑曜石階面之上。姜伋殿閣内,敖丙閉目盤膝,東海龍王站在他身旁滿目焦灼。一道金光自敖丙天靈蓋射出,姜子牙現身輕輕抖落了一下長袖。敖丙睜開眼睛,姜子牙道,“我給你服用的藥丸是神農谷孔宣以赤紅龍筋所煉,可固正祛邪。你本為龍族屬水,你的元神又屬金。金生水,水克火,這才沒有釀成大禍。方才我已經用杏黃旗壓住了你嗜血之孽,你好自為之。”
敖丙立刻跪地叩拜,東海龍王亦向姜子牙長揖道謝。姜子牙撇過頭去,清澈眸子透着些許不忿,“不必言謝。我隻是不想我兒子一片好心不得善報罷了。”說罷拂袖走了出去。東海龍王大禮不收,躬身送姜子牙離開後回身抽了敖丙後腦一個巴掌,“你這孩子,要為父說你什麼好。人家辛辛苦苦地把你撈了出來,你倒好,大恩未報不說還給人家捅了一個這麼大的簍子。這幸好是沒出事,要是姜伋真的被你連累了,我們父子就是給姜家當牛做馬一輩子都彌補不了啊。你以為你學會了冥官的法術你就能造反了,就能上天了?别說當時姜伋是你的契主,你的一切都捏在他手裡。就是你還陽了,你也不是他的對手。”
“父王,我那時候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才處處跟公子作對的。”敖丙信誓旦旦,“父王,孩兒既然決心奉公子為主,一定忠心耿耿鞠躬盡瘁。您放心吧,我不會再闖禍了。”
東海龍王深深歎了一聲,右掌重重地拍了兩下敖丙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