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府君?”楊戬蹙了蹙眉尖,終是猶豫着道出了心頭的糾結,“莫非此事……與姜公子無關?”
“關阿伋何事?就因為執行傳喚任務的閻羅王是阿伋的執事麼?”姜子牙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眸心深邃仿佛永遠都望不見底,“方才武吉不是說得很明白嘛,魂魄造假一案發生在阿伋代管封神台期間,恐怕這會兒阿伋已經在碧紗櫥受審了,哪裡還命令得了閻羅王呢?閻羅王是阿伋的執事,但他更是泰山府君欽定的高階冥官哪。”
“丞相,我還是不甚明白。”楊戬眉頭未展,繼續問道,“既然封神台眼下歸屬泰山府君治理,那魂魄造假案他徑自追查就好,為何還要繞上這麼個彎子要咱們來辦呢?”
“韓升韓變乃殷商将領,能這般費盡心思保全他們的,不消我說,你們也該心裡有數了。現在這個局面,泰山府君出手多少有些顧忌,倒不如甩給我們,來個清理門戶更妥當些。”
姜子牙無奈挑眉,暗戳戳地朝天翻了一個白眼。東華帝君看罷繃不住地輕笑,揮袖散去了眼前影像。東陽紫府茶香袅袅,昊天上帝淺淺嘗了一口,肅着臉色與對面的闡截三清說道,“事到如今你們便實話招了吧,這韓升韓變究竟是闡教的還是截教的。”
“不瞞昊天上帝,貧道化身凡人遊曆人間時曾得韓家父子款待,為表感激之情,貧道便順手留了一隻風車給韓家。”
“風車?該不會是萬刃車吧?太上老君,看不出來,你還蠻慷慨的嘛。”
太上老君品出昊天上帝藏于話中的譏諷之意不禁緘默,元始天尊瞧出太上老君挂不住臉忙出言回護,“師兄也是一片好意,為着有一天韓升韓變倒戈相向時有萬刃車在手便可助子牙與姬發一臂之力。何況,此事子牙既已沾手了,想來是不會惹出什麼大亂子來的。”
“是啊,姜伋果真好手段,如此便讓姜子牙順理成章地接替鄧九公完成尋找韓升韓變下落的任務。”東華帝君睨了闡截三清一眼,寡淡着聲音問道,“你們以為,憑他姜伋的城府,為何幾次三番找截教的麻煩,卻又回回都點到為止不曾深究呢?”
太上老君和元始天尊垂目沉思,通天教主試着給出一個看似很合理的答案,“為了……三界和睦?”
“是以退為進。今日冥界退了,他朝方能更好的進。”東華帝君眸光銳利,瞬間燒起一朵謀算風華,“泰山府君為保陰陽平衡衆生安甯幾多隐忍,倘天界還是不知好歹咄咄相逼,那麼冥界進攻天界便成了迫不得已理所應當。”
“這……”闡截三清瞠目結舌,待東華帝君點明其中關竅後俱是驚出周身冷汗。昊天上帝峻色嚴聲,沉甸甸地眸光狠狠壓在闡截三清的心上,“通天教主,截教門徒殒命封神是經過你首肯的,作此安排完全是為了你截教門人能盡數成仙。天庭成全你,也希望你成全天庭。往後好生管教碧遊門徒,不要再惹出什麼事端來了。”
“還有申公豹。你們尋個機會敲打敲打他,手别伸得太長,莫要把主意再打到姜伋身上。”東華帝君眯眼斂起瑟瑟殺意,沉聲命令,“這陣子大家都安靜些吧。狗急了尚且龇牙,何況姜伋?”
“喏。”昊天上帝和闡截三清俯身領命後各自退去,東華帝君舒了舒身子,飛身趕往冥界。泰山府君守在姜伋榻前焦心不已,東華帝君負手進來,打量了側卧榻上的姜伋一眼,攢眉說道,“怎麼,連翠光兩儀燈都無用了嗎?”
泰山府君苦着臉色搖了搖頭,俯身幫姜伋掖好被角,“伋兒現在睡覺必須借助藥力作用,他這失眠已然沒治了。”
“這話說的倒有些絕對了。”東華帝君掀衣坐到近榻敖丙事先備下的墊子上,降低音量說道,“你有否試過鲛人的歌聲?”
泰山府君面色一變,東華帝君正襟說道,“天底下又不是隻有氐氏一個鲛人,你冥界歸墟便有許多嘛。再說了,就算是召氐氏回來伺候又如何?究竟是伋兒的身體要緊,你就當真厭惡氐氏至此,連個歌伶的位置都不願賞她嗎?”
“不是這話。”泰山府君阖了阖眼目,在旁侍立的水草馬明王恭聲解釋,“帝君有所不知,王上不喜鲛人歌聲,曾斥其為靡靡之音,下旨嚴禁鲛人在神殿演歌。氐氏給公子侍寝時在床帏之内哼唱幾句無可厚非,但若降下明旨要她為公子吟唱,這便是内德不修對王上不敬了。”
東華帝君昂首駁斥,“泰一定下這條規矩,是不想自己沉溺于聲色無法自拔,相信不是不分青紅皂白一意禁止。現下伋兒的安康最為要緊,難道要為了那些死的東西,便眼睜睜地瞧着伋兒活受罪嗎?伋兒重要還是規矩重要,這都掂量不出來嗎?”
“東華帝君言之有理,什麼事都比不上伋兒重要。”泰山府君理了理情緒,直起身子吩咐,“水草馬明王,即刻傳令七十二名冥官于君翊殿集合,本君有話要說。”
“喏。”水草馬明王領命出去,東華帝君心疼地看着睡不安枕的姜伋,終是軟下心腸真心出言提醒,“還是去周營知會一聲吧,伋兒當真是夠難的了。”
泰山府君凝神點頭,擔憂的視線片刻不曾從姜伋的身上移開,“小敖,你走一趟周營,要馬招娣熬些甜湯和米粥,待公子醒了墊一墊也是好的。”
“奴才明白了。”敖丙答了一聲彎腰下去,這會兒陰風正勁,吹得殿前的水晶蘭有些捱受不住紛紛現出倒伏之态。敖丙長伫旁觀,半晌後再轉身,冰涼的臉龐已然濕了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