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千年石斛入茶,可起到潤肺的效果,對伋兒再合适不過了。”東華帝君笑容可掬,直至轉身離去方斂目肅容,“黃泉風停,姜子牙,你可以帶着黃飛虎走了。東海龍王,你也該回東海了。”
“喏。”姜子牙迅速掂量過情勢後收回封神榜強行拽走黃飛虎,泰山府君亦把姜伋帶回了君翊殿。無風的黃泉澄澈空明,頭上通透倒映着陽間的的房舍炊煙,腳下寂靜展現着陰間的無底深淵。東華帝君吩咐阿玄打發掉東海龍王後複看向黃飛虎,溫和如春光的笑容也能硬生生地逼得黃飛虎生出一腦門子的冷汗,“黃飛虎,本帝君真的很好奇,你究竟是怎麼掙到武成王這個爵位的。”
黃飛虎被東華帝君擠兌得擡不起頭來,站在一旁的姜子牙看不下去出言維護,“帝君,武成王是一時為情所困,并非真的是無知無畏的魯莽之徒。”
東華帝君瞪了姜子牙一眼,唰地撂下臉色後鄭重警告,“他是什麼本帝君沒興趣,本帝君隻是要你們記住一件事,那就是少招惹冥界。你們莫以為泰山府君時小題大做,過失殺人難道就不是殺人了嗎?就算那晚孟婆湯是個試制品依然能令姜伋瘋癫緻死。”
“什麼?”姜子牙和黃飛虎同時倒吸一口氣冷氣,“孟婆莊是怎麼做事的,這都能弄混!”
“孟婆莊的疏漏,泰山府君自會處置,賈氏的失誤,泰山府君也會給個說法。本帝君估計,冥界對賈氏的處罰不會太重。但是黃飛虎,這樣的失誤,泰山府君隻能包容一次。你若不想你的妻子被泰山府君扔進無間地獄,那就必須要按照本帝君的意思去做,聽懂了嗎?”
“喏。”黃飛虎經過泰山府君和東華帝君的先後施壓早已經是吓得魂不附體,這會兒除了點頭自然也做不出别的的反應了。東華帝君似乎也沒心情再搭理黃飛虎,直接揮動袍袖把他送回了陽間。姜子牙瞧着黃飛虎消失後本打算跟着回去,豈料被東華帝君輕飄飄的一句話給絆得險些摔了一跤,“你難道都不好奇,你兒子為什麼把我給折騰過來了?”
玄玉龍紋鎮尺重重摔落在案,尺身上立刻碎出了幾道交錯的裂痕。君翊殿所有婢仆全部屏退,殿内唯燃起一樹紫燈。姜伋鬓邊的幾根銀絲暗暗浮動,晦暗不明的臉龐上病容畢現。他穿着素白中衣匍匐而跪,髻上發冠及血玉等腰間配飾盡被摘去。泰山府君握着龍舌在姜伋身邊來回踱着步,待姜伋緊繃的肢體松懈的一刹那猛地舉手抽打了下去。姜伋的身子本能地一縮,然脊背之上并沒有出現任何痛感。原來龍舌隻是與他擦身而過,耳畔隻留因龍舌揮起而帶起的呼嘯風聲,以及泰山府君那句刻意壓低了嗓音的厲聲責問,“說!那碗孟婆湯究竟是怎麼回事?”
姜伋上下嘴唇用力抿了一抿,偷眼瞄了瞄泰山府君刻意冷淡地回道,“君上若對伋兒有所懷疑,那便打死伋兒吧,左右君上都不疼愛伋兒了,伋兒活着也沒什麼意思了。”
“你這是什麼混賬話!”泰山府君的眉心因為肝兒疼而曲折成川,右掌攥緊龍舌負手俯身,“為師把你含在嘴裡暖在心裡,你還要為師怎麼疼你?”
姜伋耷拉着眼皮,幹澀的喉嚨似乎夾上了一絲哭音,“君上擺明了就是不疼伋兒了,否則怎麼忍心罰伋兒穿着中衣餓着肚子在冰冷的地磚上長跪?”
“餓着肚子?”泰山府君一個怔愣,“本君接到禀報稱你去孟婆莊打牙祭,本君特意晚些時候過去接你,你怎麼還會餓肚子?”
姜伋昂起腦袋,委屈的淚珠子在眼圈裡蕩來晃去,“我就啃了兩口燒雞還被小敖給搶走了,他說我還病着不準我吃。”
“搶得好!俞跗再三叮囑你的飲食要以清淡為主,庖廚烹調時都不敢放鹽,你居然還跑去孟婆莊啃燒雞?”泰山府君怒其不争地撥弄了一下姜伋的腦袋,理了理衣襟朝帳簾外頭揚聲,“是誰在伺候?”
一直守在簾外寸步不離的敖丙聞言進來,清淺了呼吸跪倒在地叩首,“回君上,奴才敖丙随時候命。”
泰山府君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點頭吩咐道,“公子餓了,你這就去命庖廚備膳。再有,敖丙侍主有功,本君特賞你冰糖雪蛤一品,以作鼓勵。”
“謝君上。”敖丙按規矩領了賞賜,莫名其妙地去了廚房。不多時清粥小菜端了上來,泰山府君瞥見姜伋癟嘴模樣忍俊不禁,舀起一勺清粥後硬塞進了姜伋的嘴裡,“你們都退下,這個祖宗,本君親自伺候。”
“奴才告退。”敖丙帶着婢仆退了出去,姜伋嚼了兩口食不知味,竟索性躺到泰山府君腿上不起來了,“那碗孟婆湯就是賈氏呈送上來的,無論如何她都是賴不掉的。臣原本是打算讓孟婆莊自查,後因君上駕到這才改變了主意。不知君上有無注意到,被東華帝君勾去的名字不單賈氏一個。”
“還有一個黃飛虎。”泰山府君正了臉色,“東華帝君唯恐黃飛虎會為與賈氏之間的夫妻情分而牽累,壯士斷腕本君可以理解。本君不明白的是,你究竟為何要處心積慮,設局令東華帝君做此選擇。”
“名列封神榜的各路鬼魂,除了是截教門徒,還是殷商兵将和内眷。不過是在封神台上朝夕相對了個把年月便已抱成一團,可想而知他朝上了天庭會如何的守望相助勠力同心。九重天成鐵闆一塊對我冥界十分不利,所以伋兒才會借此機會要下黃飛虎。賈氏犯下此錯,投胎基本無望。黃飛虎愛妻情切,必然不會單獨去輪回,肯定是要留在冥界陪伴愛妻的。他雖受教于聞仲,但算不上是真正的截教門徒。他是因妻妹死于帝辛之首而背商投周,理由光明正大。他遭奸佞構陷,他的恩師竟不曾替他主持公道,殷商朝堂早有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的憤慨。聞仲一個撐不起戲台,黃飛虎在殷商的威望又不輸聞仲,君上得他輔助,正應了那句如虎添翼。”
“所以你才會容留那些屈死廟堂戰死沙場的殷商将士的亡魂,費盡心思将他們攏至麾下一一收編?”泰山府君仰頭阖目,說不清道不明的深重情愫自他的嘴角一絲半縷地漫出,“本君彼時創立幽冥,并不是為了今日與天界争鋒。”
姜伋大慚,“要君上違背初衷,這都是臣無能之過。”
“姜伋絕對不是無能之輩,他也并非是胸懷鬼胎野心勃勃。他左籌謀右算計,都是為了冥界,為了泰山府君。”一片片雲朵懸上頭頂,東華帝君掀衣蹲身,一粒粒黃沙逐漸彙聚成海,一株株曼陀沙華自沙海中綻放,血樣的紅色驚魂攝魄格外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