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隻是個小角色,這一點從他執行任務的方式可以很明确地判斷出來。至于他的上峰是誰,我也心裡有數了。其實早在孩兒接手虎贲軍的時候就已經做過嚴密的篩查,之所以一直隐忍不發,就是在等待一個合适的時機。”
“你的意思是,這些細作全部都是在你接手虎贲軍以前安插進去的?”
“沒錯。這些細作裡,有的已經獲得了軍職掌握了實權,沒有時間積攢,根本不可能。”
姜子牙緊蹙着眉頭向前踱了兩步,霍然轉身沉聲命令,“不必再等了,即刻動手清理。”
“喏。”姜伋垂首答應,旋即擡眉鄭重提醒,“爹,據孩兒所掌握的資料,這些細作有一部分是混迹在從朝歌湧進西岐的難民當中。西伯侯府面向西岐征兵,虎贲軍有,保不齊征伐殷商的三十萬大軍中,也有。”
“前線的事情爹來負責,你隻消清理好虎贲軍和安頓好西岐的防務即可。”清理征伐隊伍和清理虎贲軍不同,姜子牙深知其中的兇險因此不想讓兒子牽涉其中,“果果,你不參與征伐殷商的具體事務,有些事就不必上手了。”
“孩兒明白,不過有件事孩兒還是得多嘴問上一句。我來的時候見到姐夫在刷馬,如果不是我眼拙的話,他刷的那匹馬正是風華樓已故樓主墨流芳的愛駒丹朱。丹朱是逍遙馬純種,出生起便由墨流芳飼養,頗有靈性,能日行千裡夜行八百,奔跑時馬蹄揚起可踏飛燕。墨流芳死後,丹朱為其守墓,不知何故來到了周營?”
“你姐姐和你姐夫曾在營外為渑池縣守将張奎所襲,多虧丹朱他們才能脫險。丹朱不止救了他們,還把你姐夫那匹身中數箭倒地而死的坐騎給拖了回來。三界之内飛禽走獸甚繁,除了赫城主家的那隻貓精,爹此生最佩服的就是這個丹朱了。你放心吧,你姐夫已經把丹朱收到身邊了,還說要跟它一起打天下呢。”
“墨樓主有言,丹朱生于天地,實為英雄而生。如今丹朱得此歸宿,墨樓主得知想必也會深感欣慰了吧。”姜伋淺淺垂眸露出一抹安心的笑容,轉身行至馬招娣跟前跪下身子,“娘,時辰不早了,孩兒先告辭了。以後您若是受了什麼委屈千萬别忍着,咱們家是有人的。”
“混小子!”姜子牙聞言淩眉立時沖着姜伋箭步上前,姜伋乖乖一笑扭身遁去。姜子牙暗着臉色扯了兩把衣服,看向馬招娣語調酸不溜丢,“有兒子給你撐腰的感覺如何呀?”
馬招娣抿了抿唇角放下手裡的針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姜子牙撲倒在榻上,同時順手抄起一盞正在燃燒着的亮燈無限逼近姜子牙那抹張皇失措的側顔,“姜子牙,你心裡明明都清楚了還跑來問我,還敢兇我,你好樣兒的!”
“招娣,你聽我解釋。”姜子牙陪着笑臉哄着馬招娣,立起右掌小心翼翼地格擋開馬招娣握在手裡的那盞燭火,“為夫也隻是猜測,想着夫人聰慧,若是夫人所想與為夫一緻……”
“就可以诓我去套兒子話了是不是?”馬招娣粗着嗓音斥了姜子牙一句,坐起身子順勢将自己手裡的燭火擱到榻前的小幾上,“現在兒子說了他沒有真憑實據,你打算怎麼辦啊?”
“我吩咐果果回西岐後便立即着手清理細作,至于他們背後之人,不管是誰總歸是朝歌那邊的人物,待我滅了朝歌,管他是誰呢。”姜子牙坐起身子摟住馬招娣,笑意滿滿的雙眼明顯掠過一痕殺機。馬招娣拉着一張臉哼着姜子牙,似模似樣地掙紮了片刻後方才安靜靠進丈夫的懷裡,“釜底抽薪是好,可你也知道抽薪也是需要時間的,萬一他們在你抽完薪柴之前又出手了呢?咱們的女兒,兒子,外孫可都在西岐呢,你不會是忘了吧?”
“我沒忘,為夫當然沒忘。”姜子牙眼中笑意融融,疼愛握住馬招娣直戳自己心窩的那根因操勞家事而變得粗糙的手指,“我相信果果會處理好的,你不是向來都對咱們兒子很有信心的嗎?”
馬招娣歎息着搖頭,亮晶晶的眼珠上爬滿了後悔和擔憂,“早知道有今天,我當初就該聽你的不讓孩子們出現在西岐。如果他們沒有跟西伯侯府扯上關系,興許這會兒還過着天高雲淡的生活呢。”
“亂世之中,哪有什麼天高雲淡。招娣你知道嗎,其實許多年前嶽父大人在陳塘關見過姬發。當時他說,姬發和淑祥甚是匹配。”迎上馬招娣震驚的神色,姜子牙澹澹淺笑繼續說道,“那時候嶽父大人恰好和姬發同宿一間客棧,碰巧和姬發有過一面之緣。他跟我說姬發眉眼間自有一股正氣,與糖糖頗有夫妻相。隻可惜他出身西伯侯府内裡關系複雜,嶽父大人不舍得糖糖去吃那份錦衣玉食的苦,我呢又瞧不上姬發心性浮躁魯莽沖動,所以就出手阻攔了他和糖糖的相逢。”
“姬發離開陳塘關後便去了山陽城,緊接着就認識了翠屏……”馬招娣喃喃自語面色漸次慘白,惶恐至極突然間難以喘息,“相公,你的意思是,如果在陳塘關姬發和糖糖能順利結識的話,翠屏,還有後來的雙兒,她們都不會死是嗎?啊?”
“不是這樣……招娣你别怕,不是這樣。”姜子牙溫柔按住馬招娣因為無措而沒處安放的雙手,清澈的嗓音如潺潺流水,“翠屏和雙兒薄命的結局是由前世之因所緻。翠屏注定要死于申公豹之手,雙兒還是會跟魔家四将一起慘死在佳夢關。隻是糖糖,若在陳塘關便與姬發相識相知,也許這會兒已經給侯爺生下長孫了。”
“生下長孫又如何,有子傍身就一定會終身順遂嗎?百裡鵬是配不上糖糖,可糖糖在百裡家好歹能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在西伯侯府行嗎?如果糖糖命中注定要金鑲玉裹地過完此生,那我甯願她晚嫁,哪怕隻是幾年而已。”一番辛酸言語道盡世間慈母心腸,馬招娣擡起手背用力抹了一把眼淚,陡然間換了一個表情轉了一個辭鋒,“罷了,不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了。相公,我問你啊,糖糖撒下的那些荊棘草你清理幹淨了沒有啊?我可聽孩子說了,那荊棘草會同本土的草木争奪陽光雨露,不出一個時辰本土的草木可都會枯萎死掉的。”
姜子牙嗔聲回答,“清理了,為夫親自去的。為夫辦事,你還不放心哪。”
“你辦事我還真就不放心。我問你,你什麼時候攻打渑池縣哪。咱們都在這兒耗了挺長時間了,水源由水族恭迎還好說,那些糧草啊軍需啊那可都是百姓的血汗錢哪。這個世道掙錢不容易的,你多少省點花嘛!”
“好啦招娣,為夫知道啦。”姜子牙哭笑不得,忍不住擡手掐了兩下馬招娣漩起梨渦的秀美臉頰。帝辛二十六年六月初一,楊戬率軍正面強攻渑池縣城牆。張奎欲憑遁地術偷襲楊戬,被淩空現身的懼留孫以捆仙繩所擒。張奎甯死不降以頭搶地而亡,坐騎獨角烏煙獸悲鳴三聲後慨然殉主。消息傳回渑池縣守将府,申公豹來不及驚訝悲痛立刻點兵迎戰,于城牆之上觀戰時發現周軍士兵居然刀槍不入,不禁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氣: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