鵝毛大雪連降西岐兩日猶不見歇,姜淑祥身着鶴氅懷揣暖爐站在廊下皺緊眉頭。姬發散朝回來含笑展臂擁住姜淑祥進到屋裡,紅泥小火爐上一壺清茶正香。姬發同姜淑祥脫下外袍并肩落座,姜淑祥俯身給姬發舀茶奉上,“二郎,母親說過了年後她要搬出侯府去為父親守陵。”
“母親與父親鹣鲽情深生死不離,作為子女,實在沒有反駁的道理。淑祥,你便照母親的心願着意安排吧。”姬發接過姜淑祥遞過來的茶杯思忖片刻後徐徐吩咐,姜淑祥深吸一口氣淡淡說道,“天子出征,是要妾随軍。”
“前朝抨擊王後幹政失德漸次起伏,我知此舉是為難了夫人。可先前疫情爆發是由屍毒感染引起且源頭至今未明,兩軍交鋒死傷又不可避免,夫人不在軍中,為夫豈會安心?即便不是為此,西伯侯府主母已換,為保西岐安甯,母親亦當遵循祖母孀居前例擇日離府。”
“夫君。”姜淑祥眸色沉沉歪頭枕上姬發肩膀,姬發眼神深邃放下茶杯握上姜淑祥的手。入夜時分寒意越發濃了,福伯竟不知打哪翻出來一張能坐能卧的熏籠放到了窗下。姜伋裹着袍子捂着手爐半躺在熏籠上,敖丙半跪在地一壁侍奉姜伋湯藥一壁驚奇說道,“奴才居然今日才知,咱們殿閣還有這樣的熏籠。”
“這是是我外公特意為外婆定制的,福伯學了去,這張是福伯新趕出來的,所以你沒見過。”姜伋滿嘴的苦藥味兒直犯惡心,“從前吃完藥好歹還能用些點心甜甜嘴,現在這樣不讓沾那也不許碰的,太難受了。”
敖丙忙端上備好的溫水服侍姜伋漱口,姜伋又閉目半晌方傳召冥官入内議事。黃飛虎跟在斬衰身後甚不顯眼,結果姜伋第一個點了他的名字使他瞬間成為了全場焦點,“黃飛虎,本座交托于你的疫情溯源工作,進展如何?”
黃飛虎穩了穩心神沉聲回道,“臣已經掌握了一些線索,據此臣鬥膽推測,此番酆都瘟疫恐非自然。”
衆冥官的目光從黃飛虎重新轉回到姜伋身上,隻見姜伋神色陡然一凜肅嚴問道,“你可有懷疑的對象?”
“臣查到朝歌王宮曾有宮人染病而亡,九尾狐将其屍身秘密轉移到了軒轅墓诶,那之後不久酆都便爆發了瘟疫。臣懷疑,此事軒轅墓三妖脫不了幹系。”
“你們議一議吧。”姜伋忖度片刻下令冥官開始議事,忽然一抹單薄倩影飄然入内徑直落進姜伋懷中。門外負責值守的四名護衛下跪請罪,姜伋擺了擺手垂眸看了看整哥窩在自己兩臂之内埋頭不起的鲛兒眉頭無奈一挑,“本座有些乏了,你們且去園中用些茶點略作歇息,咱們稍後再議。”
“諾。”衆冥官俯身退去,黃飛虎亦起身随之離開。鲛兒緊緊攥起姜伋衣袖抓出幾道紮眼褶痕,伏在姜伋肩膀聲線不住顫抖,“她沒死。”
“她?”姜伋聞言怔忪,旋即明白鲛兒口中所指為何唇角不禁微微向上一勾,“沒死又如何?她背後有仗勢,難道你就沒有?在你眼中,為夫就這般不頂用?”
“姜郎自然是頂用的。”鲛兒擡頭吻上姜伋臉頰,姜伋摩挲鲛兒鬓發暖暖淺笑,“什麼都别怕,萬事有我。”
“嗯。”鲛兒凝睇姜伋蓦然一滴珠淚滑出眼角,姜伋見狀立時蹙眉一壁為鲛兒拭淚一壁關切問道,“寶寶近來怎麼總是掉眼淚呢?是哪裡不合意嗎?”
鲛兒搖了搖頭,再次靠上姜伋胸膛悶悶說道,“妾也不知,就是心裡總是酸酸的總想哭。”
這什麼情況?莫非是因着自己一直病着鲛兒遭泰山府君斥責了?姜伋打量着鲛兒厚重妝粉也掩蓋不了的憔悴容顔,心尖兒開始疼得厲害,“要不咱們回水晶宮住些時日吧,換個環境或許會好一些。”
“你想希兒了?”鲛兒坐起身來神情一斂,看到姜伋不假思索地點頭登時背過身子撅起嘴來,“妾就知道,有了希兒,妾就不再是姜郎的寶寶了。”
“豈會?為夫不是一直都喚你寶寶的嗎?”姜伋哭笑不得地把鲛兒撈回了自己懷中,鲛兒使性兒掙脫開姜伋甩袖出去并吩咐在外随侍的敖丙去園中把冥官召回繼續議事。姜伋沉下臉色坐在熏籠上薄唇抿成一線,奉召而回的冥官眼見及此俱不敢冒然發聲。閻羅王輕輕上前小心翼翼地請了個禮,姜伋回過神來調整坐姿正色說道,“黃飛虎所奏之事,諸位有何看法?”
衆冥官互相對視一眼後斬衰上前禀道,“臣等已然在園中細細商議過了,黃飛虎所奏之事并無确鑿實據不宜擅動,不過這條線索并非毫無價值,臣等認為不該含糊而過,有追查的必要。”
姜伋斟酌一番後颔了颔首,看向黃飛虎說道,“倘軒轅墓三妖真有問題,你再查下去會有危險。把手頭上的線索整理清楚交給斬衰,這件事你不要再跟了,退下吧。”
兩名護衛聽命進來一左一右把黃飛虎請了出去,轉輪王開始奏禀孟婆莊清查整頓一事。待諸事議畢冥官告退,姜伋眼瞧本該返回陽間周營的黃飛虎又來到了自己跟前不禁一個愣神,“武成王,您還沒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