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禮物不在貴重,在心意。就好比我,年節我就跟娘和小妹給師父師母縫件衣服做頓飯什麼的,師父師母不也很高興嘛。”
“武先鋒言之有理啊,要不我們去山中獵頭猛獸回來,剝皮給丞相一家做件氅衣?”
“師叔我不知道,但果果哥的氅衣呀多得都穿過來啦。要我說,咱們還不如直接送一箱子錢呢,師叔母跟果果哥最喜歡錢了,師叔跟糖糖姐也能花着。”
“你們送姜先生什麼我不管,但公子那什麼都不送就算是盡心啦。”羅刹冷不丁插言進來,靠坐在一張憑幾上看書眼皮都沒擡一下。李靖又好氣又好笑地輕拍了哪吒一巴掌,“傻孩子,混說什麼呢!給丞相送錢,這不就成了行賄了嘛!”
哪吒大聲駁斥,“怎麼就行賄啦,果果哥平時不也沒少給師叔師叔母塞錢嘛。”
李靖攢眉,“這怎麼能一樣?姜公子是丞相的兒子,他這是在孝順父母。”
“就是。三少爺,你别忘了,你可姓李,即便你養在丞相膝下,你跟丞相始終都是兩家。”羅刹這話說的輕描淡寫,但在哪吒聽來卻是字字是針根根直戳心窩,疼得他登時惱羞成怒,“你這個回回落榜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果果哥踢出去的跟班給小爺我閉嘴!”
“我閉嘴你就姓姜了?明天就是三十了,你見過哪家三十還串門送禮的?”羅刹卷起書簡坐正身子,“其實何須這般麻煩,你們不就是表達對丞相的感激之情嗎?很簡單,你們去轉輪殿挂個号,死後投胎去給丞相做牛做馬,不就結了?敖近侍不就是個例子嘛。”
“你說得輕巧,欺負我不知道冥律是吧。”哪吒翻了羅刹一個白眼招呼大家不要再搭理那隻綠眼鬼,羅刹饒有意味地深深望了黃飛虎一眼亦不再多言複靠回憑幾懶懶看書。消息傳至君翊殿,姜伋讀罷淡淡一笑随手扔進火盆裡燒了,攬上鲛兒腰身同登車辇前往歸墟無妄海。沙灘上一張巨大厚實的駝絨毯子鋪得四方平整,姜伋坐在毯子上滿眼寵溺地遠遠看着鲛兒在海中暢遊。一盞茶後,鲛兒仿佛遊得疲累了,緞子似的一把青絲随意甩了一甩,沾着水汽的發絲瞬間幹爽蓬松。她回到岸上枕到姜伋膝頭惬意睡去,長長的魚尾閃着粼粼的銀色光澤漂亮得叫姜伋眩目。敖丙放輕腳步領着敖潤和摩言近前行禮,皆是屏着呼吸刻意壓低音量唯恐驚醒姜伋懷中酣睡美人,“屬下請公子安。”
“免禮,都坐吧。”姜伋低頭細細攏着鲛兒散在額間耳邊的發絲,“摩珏上奈何橋了了?”
“是,謝公子開恩,準屬下送他一程。”摩言俯身道謝,旋即擡頭疑惑說道,“老頭子過奈何橋前,跟屬下說了句很奇怪的話。他說他厭惡屬下并非屬下完全承繼了先母的血統,而是因為别的原因。待屬下追問,他又緘口不言了。”
“本座聽說你母親在招摩珏為婿之前,曾與北海雪龍族的千淵訂過親,莫非摩珏是懷疑你實非他骨血?”
“我呸!”摩言忍不住泛起了一陣惡心,心中那點子少得可憐的孺慕之情刹那間再次消散得幹幹淨淨。姜伋笑笑安慰了摩言兩句,轉頭看向敖潤問道,“你又有何事啊?”
敖潤起身伏跪,“屬下特來請罪。屬下已查明擄掠少主的兇徒确系軒轅墓九尾狐無疑,但其背後主謀,屬下仍未查得實證。屬下無能,請公子責罰。”
“與你無關。我那大姨姐兒這幾天可還算安分?”姜伋哄着懷裡的鲛兒笑容溫柔仿若春水,敖潤卻是額角冷汗陡生撐地雙臂似乎都在隐隐打顫,“回公子,龍吉向來都很安分,請公子放心。”
“有姐夫這話,我沒什麼不放心的。不必跪着,坐。”姜伋騰出手來按住敖潤肩膀,敖潤渾身戰栗如篩糠竟是連跪姿都維持不住,“屬下不敢。公子,屬下該死,屬下糊塗,不知當日獵殺黑鱗鲛人的其實是聞仲,屬下罪該萬死!”
黑鱗鲛人居南海深處,無泣珠之能其血肉亦無起死回生之效。性惡且淫,千年前為氐氏收服後俯首為仆世代供奉。聞仲獵殺得手後北海水晶宮聞訊即刻發函問責南海龍宮,敖潤在驚怒之下未加細查隻将謠言視作真相,下令準許黑鱗鲛人自行向所謂的兇手報仇索命,以緻馬家在南海翻船馬昆險些喪命。敖潤冷汗涔涔匍匐在地不敢動彈,姜伋斂起笑容收回手來,“本座說了,與你無關。”他眯眼望向不知何時已然無波無瀾陷入一片詭異平靜的無妄海面,“本座乏了,回君翊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