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府君亦低聲回道,“神農谷共拿出了兩套方案,一是開顱,通過在頭骨上鑽孔來取出蠱蟲。二是導引,以藥物吸引加功法驅動,使蠱蟲從雙耳口鼻出。開顱成功一例,導引尚在實驗當中。公子選了導引,并要求先救希兒。”
“原來如此。”姜子牙重重呼出了一口氣,他心中已經了然現在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使姜伋離開北海水晶宮。他選擇将希兒作為孔宣和姜淑祥是施展導引術的第一例,盡管他愛這個孩子勝過自己的生命,但于北海而言顯然鲛兒更加重要。他再三權衡之下萬分艱難地做出了這個選擇,他執意留下也意味着除非希兒和鲛兒都平安存活否則他必定是要随她或她或她們而去的。一個冥界上殿,一個天界欽封的北海之主,一個冥界王姬,無論死了哪個神農谷都必須要償命。他以他的命逼迫他的長姐,他坐在水幕外不肯走就是在時時刻刻提醒他的長姐,她不是在救他的妻女,她是在救她自己。泰山府君也是明白姜伋心思的,可即便他明白,他還是打算盡全力再試一次。姜子牙伸出手指勾出泰山府君衣袖對着他搖了搖頭,又轉臉與姜伋說道,“既然你堅持,為父也不勉強,不過為父還是得提醒你,你的肩上擔負的可不止夫職父職啊。”
“孩兒知道,孩兒已做了安排。”姜伋微微撅起嘴角巴巴兒盯着泰山府君,明明是能招來憐愛的模樣偏偏那對兒黑漆漆的眼珠子卻是憑誰看了心底都忍不住發毛。姜子牙聽到這話委實不好再說什麼,泰山府君也唯恐自己再進言會激得姜伋道出“此乃上殿之命”之類的言辭鬧得彼此尴尬便也隻能遵從姜伋所發下的“即日解除泰山府君禁足,着其代政并命秦廣王監佐”的教令,隻是在他返回冥界後不久将水草馬明王派過來替掉了閻羅王。姜伋對此未置可否,他此刻正吩咐鯉魚精去給希兒挑選乳母。希兒出生後也就吃了幾天米湯,平日食的都是母乳,水晶宮沒有預備乳母,一時之間鯉魚精真不知該去哪尋。眼見鯉魚精一臉為難,姜伋冷下臉色斥聲道,“今日之内必須給希兒找到至少兩位乳母照顧,找不到就你們來喂,喂不好我就治你們的罪!”
“喏。”鯉魚精吓得拔腿就跑了出去,姜伋緩了緩神色欠身扯了扯姜子牙的衣擺說道,“爹,我很擔心季兒和得兒,一直都沒消息傳過來,您說他們會不會也……”
“我這就去看看。”姜子牙聞言又開始緊張得心頭狂跳,但是為了安撫姜伋他面上依舊保持平靜。他離開北海後先去了神農谷,這會兒姜季正在兩名孔雀精的陪伴下認真地讀書。他面色紅潤聲音洪亮脈象也正常,渾身上下找不到一粒瘡疤。姜子牙放心地大松了口氣懷着姜得也會如姜季這般健康的希冀回到西岐丞相府,很不幸,姜得發了蠱瘡,在他回到府裡的半個時辰前。馬招娣往姜得身上長出蠱瘡的部位塗抹藥水,動作既細緻又輕柔。守在一旁的姬發向姜子牙說明姜得的病情,為了避免說話聲驚擾到孩子他刻意放輕了自己的聲音,“得兒身上隻在腰部發了幾顆蠱瘡,瘡發後不久便自行枯萎結痂,我推測這與得兒出生後一直湯藥不斷有關。得兒目前沒有其它不适,體熱也逐漸降了,應該沒什麼事兒了。”
“多謝天子。”姜子牙面向姬發誠心實意地深拜了下去,姬發則是自覺受不起姜子牙大禮趕忙彎腰伸手托住姜子牙手臂将他扶了起來。他悄悄朝着馬招娣的身影看了一眼,語氣懇切地求姜子牙道,“北海那邊還要勞煩嶽父照顧一二。内弟什麼心思我看得出來,萬一……我是說萬一的話,有您在,我多少能安心些。”
“喏。”姜子牙當然也放心不下北海那邊,畢竟姜伋瘋起來會作到什麼地步他着實沒底。手心手背都是肉,斷不能為了保全這個就葬送另一個,更沒有一個沒了也叫另一個也跟着去的道理。是以在他和馬招娣守了姜得一宿确定孩子當真無礙後姜子牙又急急趕去北海,姜淑祥已成功将希兒體内的蠱蟲導引出來,姜伋怒眼瞪着封在琉璃盤内藍眼黑須黃白相間拇指長短粗細沿着盤壁慢慢蠕動的兩條蠱蟲心頭滋滋冒火,恨不能立即揚手将這兩條蟲子扔進無間地獄。水草馬明王上前将琉璃盤收到手中,姜子牙走到姜伋身邊溫聲安慰。姜伋眼中含淚一把狠狠抱住姜子牙雙腿,姜子牙婆娑着淚眼擡手撫摸着姜伋的頭。又苦苦等候了兩日,遊離在鲛兒腦中的蠱蟲也終于被姜淑祥順利引出!這次共有八隻,與先前從希兒腦中引出的一般模樣,隻是蟲體足足長了三倍,腹下亦多了四對鈎足。姜淑祥和孔宣行導引術畢俱是疲乏萬分,為了防備接下來可能發生的姜伋問話趁着姜伋檢視就鲛兒狀況的空擋各自抓緊連灌了三碗濃糖水才算稍稍恢複了點精神。姜伋握着鲛兒的纖腕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細細感知着她的脈搏,原見舒展的眉目在眼尾不經意瞥見水草馬明王收在手裡的兩隻琉璃盤又瞬間陰冷了下來,“孔谷主可知這蠱蟲的來曆?”
孔宣臉色極其難看,“此蠱蟲名為錯金銀,雌雄同體,本為蓬萊島上一朵金銀花凋零後機緣之下幻化而得,後漸次繁衍成群。此蟲于金銀花瓣上産卵,平日以腐花為食,五百年前被金靈聖母捉去煉化,這才成了能上腦的蠱蟲。據我所知,唯有生長在蓬萊島上的錯金銀才能被煉化成蠱,我曾處于好奇向金靈聖母求教過煉化方法,不過金靈聖母沒有告訴我。”
“多謝孔谷主坦言相告。您和長姐辛苦了,請随清漪姑娘去偏殿休息吧。爹,您也一起去吃杯熱茶吧。”姜伋朝着一旁服侍的鯉魚精擡了擡手,鯉魚精得命立刻轉身過去向孔宣和姜淑祥及姜子牙躬身作了一個請的手勢。姜子牙父女和孔宣在鯉魚精的指引下來到偏殿,三雙耳朵同時豎起皆是敏銳覺察到殿外加派了看守,三張臉上卻均是一副淡定模樣對門口一個眼神都欠奉,草草用過茶點後便分别尋了地方躺倒歇下,養足精神以應對即将到來的駭浪驚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