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甫落,原本還歡快喧鬧的走廊像是被按下暫停鍵,陷入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保,保镖嗎?”
那紮着高馬尾的小姑娘瞪大眼眸,視線不可置信地停留在靳宴惟那張風清月白的臉上。
定格片刻,想要進一步探究,卻又倉皇收回,面容拘謹無措。
沒辦法,男人氣場太過迫人。
隻安靜站着,視線冷涼地掠過一息,她也招架不住。
話出口的瞬間,孟櫻甯就後悔了。
她就應該裝作不認識靳宴惟,或者說是合作夥伴,再不濟安個遠房親戚的名頭,都比這無厘頭的“保镖”好一百倍。
鬼知道剛才她哪根神經搭錯了。
要給靳宴惟賦予這麼一個不貼合他人設的身份。
但木已成舟,覆水難收,她隻好硬着頭皮繼續掰扯,盡量将場子圓回來。
“……對,他隻是我的保镖。”
剛才有多麼心急口快,孟櫻甯說這話時就有多艱難,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擠。
面上還要鎮定自若,不讓小粉絲們察覺到任何異樣。
好在靳宴惟沒拆穿她。
像是默認了她心血來潮給他冠上的職業。
隻是安安靜靜地站在她旁側,颀長身影籠罩下一片暗影,疏朗明落。
保镖與集團掌權人,判若霄壤的兩個身份。
但靳宴惟接受力極強。
甚至,唇邊弧度還隐有淡淡提起的痕迹。
孟櫻甯完全不敢去看他的表情,咽了咽喉嚨,破罐子破摔道:
“你們看,他身上穿的衣服,是不是很貼合他的職業?”
“對哦,我看電視上的保镖都是穿黑色西裝的。”
單純的小姑娘們異常好糊弄,她們沒再懷疑,轉而連連感歎:
“天呐,這麼帥的保镖!”
“感覺當保镖好屈才啊!這外形條件,要是進娛樂圈,就是天降紫薇星,分分秒就能成為頂流!!”
完全不是彩虹屁,都是由衷之言。
但孟櫻甯聽着卻心虛極了,感覺她那胡編亂造的身份下一秒就要被揭穿。
此地不能久留。
她勉強朝那兩個小姑娘笑了笑:“我還有事,那我們就先走了,拜拜。”
說完,也不等倆粉絲應話,擡步要走。
孟櫻甯踩着小高跟,卻像落在實地,步履匆匆,恨不得立馬逃離這個地方。
但沒走幾步,卻發現原本還站在她一旁的男人邁着閑适的步伐,不疾不徐地跟在她身後。
孟櫻甯腳步一頓,朝靳宴惟使了個眼神。
示意他跟上。
但靳宴惟反倒沒跟上,反而停在原地。
挑起眼角朝她悠悠望過來,勾着要笑不笑的松懈笑意。
孟櫻甯不解其意。
都讓他降級成一個保镖了,這人怎麼還渾身上下散發着一股愉悅勁兒。
“你笑什麼?”
這是她時隔半月之久,跟他說的第一句話。
靳宴惟輕擡眉骨,神情閑适,慢條斯理道:“沒什麼,就是突然有了歸宿。”
我的保镖。
——我的。
孟櫻甯沒聽懂。
她快煩死靳宴惟這副高深莫測的樣子了,什麼話都不明說,搞得跟個謎語大師一樣。
“莫名其妙。”
她哼一聲,轉頭就走。
……
孟櫻甯重新折返回燈光靡麗的中央酒吧。
小頭牌言茨仍坐在原位,座位都不帶挪一下,眼巴巴地等她回來。
見她出現,一雙弧度垂耷的小狗眼亮過星芒,似淋雨的喪家犬突然有了依仗。
“孟小姐。”
“這是你點的嗎?”
孟櫻甯看着桌面上擺着的漂亮的水果盤,各式應季水果琳琅滿目,順着紋理被切割成最适合它們的形狀,擺盤精巧,賞心悅目。
言茨頗為不好意思地抓抓頭發,緊跟着颔首道:“是的,我聽說喝酒後吃點水果對解酒有一定輔助的作用,就點了一份。”
剛才,孟櫻甯就是用有點喝多了的借口去的洗手間。
“謝謝。”
她毫不吝啬地朝言茨笑了笑,清澈眼底笑意明媚清麗:“有心了。”
孟櫻甯坐回到卡座。
她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發現時間還挺晚了,再過一會兒差不多也該回去了。
擡起眼眸,她正想繼續和言茨說剛才被靳宴惟摔杯打斷的話題。
卻見眼前出現一隻瘦削手臂,那隻手遞來隻托着水果的銀質小叉。
孟櫻甯愣了下,對上男生青澀的眉眼。
言茨定了定心神,溫吞解釋道:“孟小姐,我們酒吧有喂客人吃水果的特色服務。”
這服務……還挺貼心。
但她自己有手,不喜歡、也不習慣被人伺候得跟個殘廢一樣。
孟櫻甯剛想說“好意她心領了,但她比較喜歡自食其力”,但這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
旁側就傳來一道熟悉的寡淡嗓音,勾纏着清晰冷意。
先行一步幫她拒絕了:
“不用了——”
“她對芒果過敏。”
聽到這句話,孟櫻甯身形一頓。
言茨則是第一時間順着聲音好奇地望過去,發現說話的人竟是他那形迹尤為高深莫測的“新同事”。
男人脫掉了外層的闆正的黑色西服外套,松垮拎在指尖,上身罩着一件質地柔軟的白襯衫,骨架清闊,窄腰勁瘦,極好地撐起了這套簡約造型。
無論如何穿着,骨子裡都透露着一股養尊處優的矜貴雅緻。
言茨有些茫然了。
這人,真的是……他們酒吧新來的嗎?
頂着被打量的目光,靳宴惟慢條斯理地将手上的西裝挂在臂彎,款步走來。
站定在擱置着水果盤的透明茶幾前,視線不輕不重地掠過,落座,玉質扇柄般的指骨輕叩桌面,薄唇輕扯:
“還有。”
“她隻吃紅心番石榴,不愛吃白心的。”
饒是言茨再怎麼遲鈍,也不得不嗅出一些端倪。
他愣一陣,悻悻然地放下手裡插着芒果的銀叉,偏頭看向孟櫻甯。
卻見對方半抿着櫻唇,扇羽般的睫毛不知何故垂落下來,遮掩住眸底情緒。
言茨猶豫幾秒,視線複而在靜坐着的倆人之間逡巡一圈,終于忍不住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