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家已極力防止消息外洩,業内還是漸漸傳出風聲。
趕巧幾筆工程款項也到了應付期限,客戶天天上門吵着要錢。喬遠青原打算先從銀行貸款應急,可明明一向合作關系良好的幾家銀行卻一反常态,不但審批一拖再拖,甚至平日那些熟識電話也沒有人接。喬遠青為了這件事頭疼不已,已經好幾個晚上睡在公司的辦公室。
彼時她默默在外面站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悄無聲息地走了。
既然父親不想讓她擔心,那麼,她就裝作不知道。
“喬音,與其有時間跑來指責我,為什麼不去找你那位未來的公公想想辦法,以裴家的實力,出手幫助喬家渡過眼前的難關并不是什麼難題。”喬笥不急不緩地站身,平靜地陳述這個事實。
“你懂什麼?”
喬音冷冷道,“母親是擔心我這麼輕易就找上裴家的話,以後要是嫁過去,難免要受閑言碎語。”
“她總是願意為你着想的。”
喬笥點點頭表示贊同,又道, “所以,你來找我還有其它事情?”
這個妹妹她最是了解,向來人前人後方判若兩人。眼下這副不加掩飾尖刻的模樣,比起平日裡的行徑算是大大失了态。
“自己做的事,何必我多說?”
果然,喬音冷冷嗤笑,“上回我已經警告過你的,離裴甯遠一點。可很顯然,你不要臉的程度遠遠超出了我的預料。”
喬笥皺了皺眉,“你到底想說什麼?”
“何必裝糊塗,3年前明面上是出了國,暗地裡卻依舊自作多情地給他郵箱發照片,要不是前幾天我無意在電腦裡發現,還當真相信你是對裴甯死心了。”
聲音太大。
餐廳裡不堪動靜的人士紛紛側目,探究地朝這邊望了過來。她終将臉色漸漸沉下,“把話說清楚,我什麼時候給他發照片了?”
喬音輕蔑地将一個文件袋甩在她面前,“我就知道你一定會當面抵賴,好好看看吧,這些可都是昨天才叫人洗出來的。”
厚厚的一摞照片。
鏡頭裡畫面,很多都是她日常生活的近照。松散着淩亂的頭發,用一隻馬克杯睡眼惺忪地泡咖啡;種滿三色堇的小陽台上,抱着貓慵懶在午後的陽光下打瞌睡,手邊的畫布空無一物;德波神廟絕美壯麗的夕陽下,白色的連衣裙迎風飛舞;零零點點,細細碎碎。而最後一張,是她坐在晴空萬裡的太陽門廣場,和幾個青年一起圍着聽樂器表演,臉色露出恬靜的神情。
這些種種,卻都是她初到Madrid的情景。
整日精神萎靡不振的,路易斯想盡了方法,隻願讓她過得好些。
喬笥的臉,不由沉了沉。
“姐姐,為了不讓他輕易忘記,你還真是處心積慮。”
方才引起的騷動已經漸漸平息。
來勢洶洶的那位雖滿臉憤恨地離開了,可留在餐廳每個角落的竊竊私語及那些耐人尋味的眼神,卻教喬笥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她本人,看起來真的沒有那麼美。”
從一開始因震驚而一直保持沉默不語的小果,忽地擡起頭來認真說道。“咄咄逼人的,脾氣看上去也不太好。”
前幾天,一幹同事曾對着某本新出爐的周刊雜志直流口水。
此刊物在C城銷量頗高的原因,不過是喜好采用所謂社會上層圈子的風雲人物做訪問,且專挑俊男美女為噱頭,甚是引得好奇人士紛紛掏錢八卦圍觀。而這期封面人物,恰巧是号稱本城第一名媛的喬音。踮起腳尖正在練習芭蕾的畫面,色彩及燈光效果處理得非常好,偌大的舞蹈室,整個人沉浸在黑白陰影裡像隻細巧的天鵝。
她當時曾輕描淡寫地在旁邊跟着瞥了一眼,還笃定地打趣,其真人肯定沒有那麼纖細的腰。
“她在人前不常這樣,今天,大約真是氣急了,”喬笥捏着那疊來曆不明的照片,“你不怪我騙了你麼?”
“一個人選擇隐瞞身份總歸是有緣由。”小果撓撓頭笑,露出兩顆好看的虎牙,“當然,要說完全不生氣是騙人的,我原本一直拿你當閨蜜來看,剛才還傻乎乎地想給你介紹男朋友。這也難怪了,你那樣的家庭背景,又怎麼會覺得稀罕?”
“不是的,小果。”
她沉默了一下,忽又覺得釋然,“其實,我并不是喬遠青的女兒。”
窗外霓虹燈如點點星辰墜落凡間,光影交彙。
喬笥将桌上剩下的紅酒一飲而盡,方覺醉意漸漸襲來。
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跟小果提及這些,可能是這個善良的姑娘,讓她想起了安安。那些隐藏起來的,原本永不欲人所知的秘密,就跟同那段她自以為的愛情所帶來的種種陣痛,已經被流逝的光陰遠遠抛了下來,追不上時間,也回不到原點。
就算,她如何不願承認。
“當年母親在嫁入喬家的時候,并沒有察覺已經懷了前夫的孩子。我懵懵懂懂地長大,直到2年前,有人才将這件事情告知我。彼時喬氏要商業聯姻,希望我能把男朋友讓給那位流着真正喬家血液的妹妹。”
“那,那你的男朋友竟然也願意?”
“原本就是我主動追求的,而他真正喜歡的是我妹妹,并且,早就和她暗地裡交往了一年。”
小果先是呆了呆,複又氣憤填膺地,“你不該為這種人難過,太不值得。”
過了一會卻又幡然醒悟般,表情大悔且驚恐地玩笑道:“完了,我這下這算不算是知道那什麼豪門隐秘,會不會被人滅口?”
“不,等我酒醒之後,一定乖乖捧着錢來求你守口如瓶。”喬笥自然明白小果的意圖,也就順着好意,跟着一本正經地忍笑道。
看吧,其實這樣的事情,真的說出口了也沒有什麼可怕的。
至少從此不必再作繭自縛,畫地為牢。
隻是,她原本以為關于那些莫名的照片江錦繡一定會來跑來興師問罪,卻不曾想一連幾天皆是風平浪靜,甚至連一個斥責電話都沒有打來,完全不似她本人平日裡雷厲風行的作派。不過,由此可見如今喬家的情況确實比較糟糕。
C城的各類财經報刊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得了風聲,整日含沙射影地發表些欄目論文,對喬氏日前的财務狀況多了不少揣測的說法。有人甚至懷疑說,在這種風口浪尖上,一向與喬氏合作甚密的裴家掌門人,突然對外宣稱身體不好,在養子的陪同下去英國治療哮喘病的消息,越發顯得頗為讓人意味深長。
“或者,我可以去找魏臨想想辦法。”
洛琪剛從外地風塵仆仆地采風回來,得了消息便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