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巫的眼睛極快地略過他們衣服紋繡上的名字，最中間的叫巴聽寒，左邊是程凝天，右邊是秋瑜。

年齡都在三十以下，吉栗對他們表現的不熟，這打破了柯巫的猜測，她還以為他們認識呢。

吉栗：“你好，還算順利，要開始記錄了嗎。”

“是。”巴聽寒似乎是小組組長，他伸手示意兩人坐下。

柯巫坐在了秋瑜對面，從他們佩戴的單視鏡一角看到一個微小的紅色光點在有規律的閃動。

如果沒有猜錯，那應該是錄像或是錄音的功能。

柯巫選擇做個沉默的機械。

會議室裡應該有監控，為什麼他們還要進行錄制，是要上傳還是要帶回去詳細複盤。

無論是哪個，柯巫都要小心。

巴聽寒随意地後仰，工學椅貼合了他的腰部，特情局雖然是從糾察局分支出來的，但是駐紮在各個城市早已形成了規模。

巴聽寒隻是表面和她客氣，這點吉栗很清楚。

負責記錄的人是秋瑜，她的手指點開單視鏡前的投影，投影沒有打開權限所以隻有她自己能看到，柯巫隻能看到她的手在半空亂點。

緊接着，一道藍色的隔音屏障打在中間分割了兩方，秋瑜、巴聽寒和柯巫為一個空間，程凝天和吉栗為一個空間，被詢問方無法聽到隔壁的聲音。

柯巫打起精神，坐直身體直視秋瑜，一副等待提問的樣子。

秋瑜：“9.11日淩晨，你被喚醒後接收到了什麼指令。”

柯巫：“消滅入侵者。”

巴聽寒突然插話：“叙述你做的事。”

秋瑜沒有被打斷的不耐煩，反而繼續看着柯巫，等待她的回答。

他們在進行交叉詢問，這種問法一個不慎就容易被打亂思緒。

柯巫：“在醒來後的第一時間我接收到了指令——消滅入侵者，接着我發現有好幾個人出現在睡眠艙附近，他們想炸掉我們，于是我殺了其中一個。”

秋瑜：“你知道他是什麼人嗎？”

終于來了。

柯巫：“知道。”

巴聽寒：“如果他是人類你也會直接殺死嗎？”

柯巫：“不會，我會交給你們處置。”

柯巫明白詢問的目的，他們想知道極夜殺人是否有區别性，是無論什麼物種她都會殺，還是她會甄别機械和人類，這是個不好回答的坑。

秋瑜：“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入侵者是個仿生人，你被喚醒後如何分辨出他是不是人類，你在殺他之前如何判斷他的身份。”

柯巫不敢有一秒的停頓：“我看到他的隊友受了傷，地面有藍色血迹，人類的血液是紅色的。”

巴聽寒：“接着說。”

柯巫：“他們逃走了，我自動連接了内網，通過共享接收到了無人機的錄制視頻，判斷出來有幾個入侵者正在進入研發大樓，我追到了地下鋼煉區，喚醒飛行機器人幫我尋找入侵者，但是，我好像被電波幹擾，失去了意識。”

這回沒有人打斷，秋瑜和巴聽寒沉默了會兒，互相對視一眼。

藍色屏障隔壁，程凝天能聽到同事的問詢和柯巫的回答，他順着問題向吉栗發問。

吉栗如實說：“極夜走出實驗場大門的時候我想和她一起去追捕，但是我的傷太嚴重了，沒辦法我隻好讓極夜一個人去追蹤，後來支援人員趕到，我和工程師去找極夜，發現她處于失控狀态，我們用電網捕捉了她。”

特情小組來之前看過一些零碎視頻和訪問記錄，他們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找知情人各方面透露口供核對也是重要的一部分，畢竟說不準就能從誰那裡得知些内幕。

秋瑜繼續逮着柯巫問：“飛行機器人錄制到你失控時掰斷它們的視頻畫面，你對此有什麼看法嗎？”

秋瑜打開投影權限，投影立即出現在柯巫面前，随着點下播放鍵，“極夜”失控的場面被播放出來。

柯巫看得很認真，那時她在極夜的意識裡看到的光幕是自有視角，這回飛行機器人的視角倒是讓她看清楚了當時極夜的狀态是怎樣的。

柯巫完善了那天她無法看到的一些細節。

掠奪極夜的意識時，她的身體處于混亂無序的狀态，這應該是屬于一種機體的自我保護機制，如果換成人的話，保護機制會不會逼得人體自爆或者是其他應激反應呢？

人體比起機械總是更脆弱的，而且機械屬于非生物，掠奪簡單情有可原，人是有思想的生物，掠奪意識極有可能引起兩敗俱傷的場面。

所以在柯巫沒有完全摸透意識掠奪前，她絕對不能再次死亡，也許這次死亡就是真的死了。

柯巫安靜地觀看然後走神，其他人屏住呼吸注意着她的反應。

他們隐隐擔憂柯巫看到視頻會再次失控，會不會反過來攻擊人？

視頻播放完畢，柯巫不能再走神了。

她的目光穿過暫停播放的投影，投影卡在無人機被捕捉的畫面，她看向秋瑜，坦誠道：

“不好意思，我并沒有這些印象，如果我的失控會讓你們感到害怕，你們可以銷毀我。”

如何回答，如何掩飾都要分毫不差，難點不在演戲，難點在要演一個沒有同理心的機器人。

衆人心底被柯巫的這句話驚到，前面的半句話在他們意料之中，後面的話卻是他們未曾設想過的回答。

會議室裡安靜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