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醫院。

手術室的紅燈“啪”地熄滅，感應門緩緩開啟，走出兩位疲憊的醫生，其中一位站在急診手術室門外左右看尋找病人親友，醫生一眼看到睡在長椅上的吉栗，準備走過去拍醒她。

沒等醫生碰到吉栗，她頓時抖着身體一個激靈清醒過來，手已經先發制人地鉗制住了醫生的手，疼的醫生直喊：“嘶疼疼疼疼，你怎麼還襲擊醫者呢！！”

吉栗清醒過來忙收手，連連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有點條件反射，睡覺的時候比較明顯。”

醫生龇牙咧嘴的甩着手，對上吉栗認錯的眼神，也沒生氣，解釋說：“你送來的人不簡單啊，一肚子感染菌，有些鑽到血管裡去了，那些長出來的白毛盤菌切除很麻煩，不過還好總算解決了。”

“辛苦辛苦您了。”

吉栗歉疚地笑着，跟着醫生來到手術室前，鄧子顯被推了出來，腹部被紗布纏繞了好幾圈，醫生繼續說：

“他的腸道系統嚴重感染，需要更換新的仿生腸道，以及全身血液都要更換，費用比較高。”

吉栗：“沒關系，我們有補貼，正常換就好。”

醫生：“那就好，你去填寫手術單，付完信用點明天安排手術。”

兩個護士和一個醫療機器人推着鄧子顯的病床出來，準備去轉入病房。

吉栗這才想起柯巫，回頭去找隻看到急診大廳裡來了不少等待治療的人，就是沒看到柯巫。

她不放心地打開投影準備撥個視頻過去，芯片投影一出來就看到柯巫的通訊，很早就發來了。

【我在這幫不上忙，譚研究員讓我死回科技工廠，我先回去修理自己了，明天來看你們。】

吉栗看到“死回”兩個字，不像極夜會說出來的話，看來機體維修費确實挺貴的。

鄧子顯轉入了高級病房，吉栗渾身髒兮兮地，不确定身上有沒有殘留物，趁鄧子顯昏睡時去做了一通檢查才放心，湊合在醫生的休息區洗漱了一下。

她拿着紙巾擦拭臉上的水漬，高級病房區十分安靜，淩晨了沒幾個病人在外面，迎面有個病人推着輪椅。

吉栗沒注意撞了他一下，輪椅把手磕在她腰上，她疼得倒吸口涼氣，正準備道歉。

她真是越忙越亂，頻頻撞人，一擡頭就看見坐在輪椅上的人有多眼熟。

是廉山，科技工廠安保小隊的隊長。

9.11他們曾一起作戰過。

廉山穿着藍白病服，單手搭在輪椅上，自動輪椅随着他的手部動作轉了轉：“你怎麼來醫院了，這麼好心來看我？”

吉栗從來了科技工廠就和他不對付，她白了一眼：“看你死了沒。”

吉栗記得她出院時他還在換内髒：“你的内髒換完了嗎？”

廉山：“換了一半，報銷費用有限，有的就湊合用吧。”

雖說科技公司的福利好，但安保人員在其中屬于底層人員，仿生内髒的替換動辄百八十萬的信用點，一般人換不起，廉山把關鍵的内髒換了能保證日常生活就足夠了。

吉栗大概明白，沒多問，隻是寒暄兩句，“我的新同事受傷入院了，就在前面那個病房，估計要養幾天，你閑的沒事可以去找他聊聊天。”

新同事......

廉山對這個詞有些敏感，他怅然地點點頭。

他們的隊友都死在那天了，他以後也不會有新同事了，因為受傷的緣故，更換的内髒比不上原生内髒。

廉山的體力減弱了很多，他得換一份簡單的工作。

兩人打過招呼後回到各自的病房，又是一天淩晨，吉栗趴在鄧子顯旁邊的沙發上補覺。

-

譚清露離開了備用大樓。

柯巫站在樓層間目送她遠走，直到人影消失在視野内，她從皮衣口袋裡拿出芯片和骨蠍挂件，看了很久。

吉栗和譚清露都曾說過一句話。

“你是自由的。”

柯巫沒那麼輕易相信。

她轉動眼珠，種植種源的視頻發送給了吉栗，如果她沒猜錯，這些視頻會被發到中心城去。

接着柯巫按照吉栗說過的方法調出地圖，将人工種植園林的紅色修改為淨化中，選擇提交。

修改地圖屬性需要提交經過審核才可以完全修改成功。

回到安全的城市，柯巫卻無法讓自己安定，她得想個辦法擁有短暫的自由，現在鄧子顯受傷住院，吉栗還好，但兩個人無法進入輻射區。

柯巫預計縮短時限為15天，恐怕不會那麼順利。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編輯訊息，目前負責她出行活動的是吉栗，隻要柯巫得到吉栗的許可就能出入科技工廠了。

用什麼正當理由呢？

柯巫冥思苦想編了将近一小時的訊息，反複審查過每一個字眼，确定無誤後才選擇發送。

吉栗這會兒應該在補覺或者忙碌，她有空再看消息就可以了。

從9.13日李茂死後到現在9.15日柯巫都沒怎麼休息過，期間她哪怕是靜坐也都在學習世界知識，攻擊技巧，武器應用等等。

柯巫瞄向時間，現在是淩晨1：30，她轉身走在燈光熄滅的樓層間，備用大樓不常用，燈光感應系統靈敏度不高。

樓層掃描到生物信息才會亮燈，柯巫是非生物，感應燈光隻會把她當成一台機器，一張桌子。

哪怕是竄過去一隻蝙蝠，感應燈都會亮，但柯巫來了不會亮。

從人轉為一個無權無勢無自由的仿生人，柯巫不止是心态上有失落感，一些和人之間的相處都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連出行的自由都沒有，有點憋悶。

她垂着眼往睡眠艙所在的房間走去，機體内部維修過，外部的髒污依然還在，盡管有個貼心的維修師為她拂去灰塵，但無法擦掉血迹，柯巫要去沖洗機體。

回到對應樓層，柯巫找到新的實驗室，門隻有一人通過的大小，感應門朝一邊伸縮打開，門内是一片白。

牆壁有許多冷硬流暢的連接線，門一打開感應燈光全部亮起，睡眠艙位于窗邊，這裡竟然還有一個窗戶。

她又不用呼吸，窗戶對她來說沒用。

不過倒是能看看景色，省的她天天扮演機器人容易抑郁。

柯巫仰頭，看到牆角一個球體監控，她靜靜收回眼，推開一側的淋浴室，進去把機體沖洗幹淨。

淋浴後柯巫對着破爛的皮衣看了會兒，她總不能繼續穿着這套衣服吧，睡眠艙周圍有監控也不能直接脫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