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浮車停在衡定城外。

柯巫和過載的隊友們被關進嚴密的白房間進行了消殺程序，幾人手上都被貼上了24小時的标識貼紙，這是向别人提醒目标人物去過輻射區，需要24小時後才能完全确定無害。

貼紙扒在柯巫手背上，像貨架上的一件商品，她仍然坐在駕駛位，眼前不斷劃過城市的建築，車窗裡透進了霓虹夜燈。

柯巫渾身沒幾個地方是幹淨的，淺灰色的頭發上還有幾根三頭鳥的絨毛。

副駕駛上是霍閃，後排座堆積着隊友的機體，柯巫有些發怔，她的腦域與意識強行吃了過多的能量，消化也需要時間。

她吸收能量後的狀态倒是很像仿生人了。

沉默，一言不發，靜靜地坐着，雙眼平和而空洞地望着前方。

車載智能操控着懸浮車飛回始發點，今夜無光，漆黑的夜空仿佛能吞噬一切。

當車輛開到二分廠門外時，五顔六色的霓虹光逐漸褪去，到最後隻剩下紅與藍兩種顔色。

柯巫被閃爍的燈光晃了下眼，不自覺眯起眼眨了兩下。

随之而來地則是一些細碎的低語聲，嗡嗡喳喳的，有點吵。

柯巫仔細朝廠區門外看，二分廠門外聚集了不少科研員和工程師，并排立在兩邊，中間是穿着全黑的武裝人員，警車停放在路旁。

柯巫乘坐的懸浮車被幹擾信号要求強制停車。

車緩緩降落，車窗自動下縮，有兩人走來。

柯巫感覺他們的穿着像是特情局的，不出所料，一人朝她點了點頭：“你好，請配合特情局工作，車輛暫時禁止入内，在外等候，你是“不死科技”的人員嗎？”

柯巫不明所以："是的，裡面發生了什麼嗎？"

這人沒有多說：“不便告知，你可以在廠區門外等待，事情解決之後我們排查清楚了就可以進入了。”

特情員十分客氣地請柯巫下了車，車上過載的隊友被當成是廢品機器人，特情員沒有過多追查，柯巫跟在特情員身後穿過了明黃色的電子警戒線。

挺稀奇的，柯巫看着各個嚴肅威武的特情員如臨大敵，有點夢回她上次那場親手制造的暴亂，好似這回是她被逮回來了。

左右兩邊排着不少穿着白大褂的科研員，不被允許使用任何通訊設備，他們急的嗷嗷叫。

“你們不能因為一點事就不讓我們正常運作了啊！”

再多的抗議得來的隻有特情員的：“違規者一同逮捕！”

柯巫疑惑，同時有點不安，這麼大陣仗恐怕事情有點嚴重，平靜了許久的腦子開始運轉，但還沒轉兩圈，柯巫的目光從特情員身側穿過，看到了眼熟的兩個人。

不死科技廠區外，紅藍是這片天地的色彩。

吉栗緊緊攥着拳頭，她背對着柯巫，身體似是僵立在了原地。

與她相對而立的是秋瑜，女人一絲不苟的盤發公式而幹練，沒有一絲一縷散落，職業套裙是每日熨燙過的，沒有褶皺，她抱着手臂冷漠得顯得有些刻薄。

她們被籠在紅光之下，渾身被血色浸染。

柯巫微秒地與她們站在了對立面，比全息藍光更深沉濃重的暗藍讓她一度以為自己在深海之下。

她們像兩方陣營，彼此不交融。

可在光線混雜那片地帶，譚清露迎着交織的紅藍光走了出來。

一時間，柯巫耳邊的所有聲音消失，人群中的頭一顆顆轉向了同一方向，柯巫也轉了過去，她身前的特情員側身站到了路邊，讓出了一條路。

柯巫就這麼和譚清露撞了個面對面。

吉栗感應到了氣氛的轉變，再加上秋瑜的視線從她身上移開了，她猛然轉過身，看到了被四五人押送出來的譚清露，一時無語凝噎。

再然後，她看到了渾身血淋淋站在不遠處的柯巫。

是，剛做完任務回來吧。

柯巫好巧不巧地撞上了這一幕。

她有些驚怔不解地看着譚清露被強制戴上了電子鐐铐，女人臉上帶着倦色，像是沒睡好被人叫了起來。

譚清露和特警說了兩句話，柯巫沒聽清，特警眼裡滿是警惕與威脅，但譚清露仍然轉向她，緩慢地走向柯巫，沉重的腳铐拖行了很長一段距離。

刺耳地響。

譚清露離柯巫很近，近到柯巫能感受到她身上的體溫，偏低，譚清露應該冷了。

她伸出被電子鐐铐鎖住的手，将柯巫皮衣上的污漬擦了擦，如同對待一件珍貴的藝術品，譚清露差了柯巫一點個頭，她仰起頭，伸手拍了拍柯巫的頭。

柯巫的淺灰假發在地堡中染上了髒污血迹，譚清露完全不在意。

世界都安靜了，柯巫像剛開機蘇醒一樣，她怔怔地眨眼，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時間不多了，大庭廣衆的，特警不能太讓譚清露自由，他扯了下電子鐐铐，女人就配合地轉身朝全黑警車走去。

柯巫對譚清露一無所知，她瘦長的身影不再慘白，而是在紅藍交織間變得不可捉摸。

警車後門“嘭”地一聲合上，特情員紛紛上車，一扇玻璃窗能看到譚清露的側臉。

柯巫像個麻木的木偶人，她看到譚清露轉過臉對着她露出了個笑，無聲地說：

“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