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26日,冬日正式來臨。
細小的雪花落在大樓外側的防爆玻璃上,幾息之間融成水珠,城市保護屏障可以控溫,隻是礙于消耗能源,控制溫度除非在極端天氣才會被允許進行。
廉山特意買了兩包香煙踹進兜裡,地面鋪着一層淺薄的雪,踩上去有點打滑,他按芯片訊息内的消息如約來到不死科技二分廠,門口電子屏上的輪換排班還有他,大概是還沒來得及删除他的員工信息。
他站在廠區門外看了會兒,惆怅感油然而生,還沒歎口氣,身後一隻手朝他後腦勺拍來,啪地一下,廉山挨了一悶響。
“哎喲我說誰啊?”廉山一扭頭,他那熟悉的老大哥正歪着頭叼着煙,“看什麼呢?”
随即鄧子顯的視線看向廉山面前的電子顯示屏,裡面滾動播放值班人員,廉山的名字就在其中,他略顯誇張地說:
“不死科技還沒把你的員工檔案删除啊,你現在可歸特情局了,升官了,個人信息都很重要,記得仲裁,說不定能賠一筆錢。”
“我可不敢,一個小人物翻不起風浪,還可能把自己搭進去。”
突然,兩人身後發出“砰”的一聲響動。
廉山轉頭,就看見吉栗冷臉裹緊了黑色大衣,身旁是緊閉的車門,剛才那聲響應該就是關車門發出的。
廉山朝她招手,正要打招呼,吉栗理都沒理他,錯身而過進入了廠區。
他納悶地撓了撓頭:“她之前不是一直盼着回中心城嗎,怎麼這都要啟程了,還不高興?”
鄧子顯掩飾般地咳嗽兩聲:“她任務太多,沒睡好,不過啊,你以後是特情局的人了,我們都算是同事和隊友了,以後去了中心城,有事盡管找我。”
第一院過後,鄧子顯住院期間,廉山特意去看過好幾次,倆人可是過命的交情,被招入特情局的時候,廉山不敢置信,他确認了好幾遍,甚至懷疑是鄧子顯幫他走了後門。
鄧子顯卻說,“我雖然是總部的,但地頭蛇我這小人物管不到。”
廉山拿着任命書去特情局,手都是顫抖的,最後拿到工作制服還掐了自己一把,他換了内髒,失去了工作,卻得到了更好的機會,命運就是如此神奇。
廠區外兩人你來我往地拉扯道别。
廠區内大多數地方都還沒被人走過,薄雪覆蓋了冷硬水泥地,卻又在以極快的速度融化,科技工廠内部運作着不少器械,溫度比外面高了3-10度。
吉栗腳下是融化的雪水,戰術皮靴沾着的污漬一路走到了備用大樓,她站在大門外靜靜等了兩三分鐘,鬧哄哄的交談聲傳出。
一樓大廳,月壇背了一大筐裝備,蠶食的背都被壓彎了,他更是扛着幾大袋東西,訓練員追着他們罵:“你們是去中心城不是搬家!都給我放回去!”
月壇不服氣:“可這都是我們用過的,以後也要用。”
張寬田翻白眼:“總部應有盡有,裝備比起這些更精密高科技,你們就算帶走了,到地方了也不會用一兩次,指定會被花花世界迷了眼。”
兩名工程師不急不慢地從扶梯下來,胸牌上寫着一級工程師,是譚清露暴露後短暫接手武鬥系列後續流程的人。
風玖的機體确實沒有病毒存在了,但出于謹慎,他們仍沒有啟動蘇醒程序,而是繼續讓他休眠。
今早他們剛把風玖裝進睡眠艙,用空運把人送去總部,剩下的四個武鬥系列就跟着糾察局的人走。
張寬田短短兩三天仿佛老了幾歲,他帶過不計其數的仿生人,以他最市井随意的方式,讓他們更像人,武鬥系列是他最投入的一批,也是他投注了希望的一批。
裡面的人吵吵鬧鬧,卻少了熟悉的聲音。
吉栗正要抓着那點疑問去問,她一擡頭,雪花簌簌飄落間,遠處的白色人影快要與天地融為一體,她蹚着風雪一步一步堅定地朝吉栗這走來,直到有些近了,吉栗才發現她雙手上沾了點兒灰黑色的土。
這是去哪兒了?
不需她問,柯巫看到遠遠站在備用大樓門口的人便想好了措辭,今日啟程離開衡定,她挖出了樹下的電子腦和骨蠍塞進機體殼下,手上的土本想回來洗掉,沒想到剛好撞上了吉栗。
腦域中霍閃的電流音帶着回聲。
霍閃:“要怎麼解釋。”
柯巫:“你好像在幸災樂禍。”
等完全走上台階,柯巫肩上頭發上都落着晶瑩的薄薄的雪花片,吉栗身上也有,甚至比柯巫還要多,像是站在門口有一會兒了。
吉栗:“去哪兒了。”
柯巫:“我第一次看見真實的雪,想學着堆個雪人。”
雪下的不多,用手去操作沾點土是正常的,吉栗點點頭,面容比起平時冷了很多,這讓柯巫不自禁想,人的心情會随着天氣而變化嗎?
“該走了,”吉栗說,“喊上他們,車在廠區外。”
柯巫沒動,隻是站在吉栗身旁朝裡面喊了一聲:“你們好了沒,吉栗已經等了一會兒了。”
一樓大廳裡此起彼伏地回應,最後在張寬田的一聲令下,三人被推了出來,收拾了那麼久,到最後除了人什麼也沒帶。
吉栗目光掃過幾人一一确認,張寬田解釋道:“風玖的情況特殊,已經走空運送去中心城了,你們到地方了去總部就能看到。”
月壇臨走了還想拌嘴:“我們為什麼不能空運。”
張寬田難得的沒有怼她,隻是歎氣,搖搖頭:“我最後再教你們一件事,把自己當成人,按照人的模式去做任務和生活,月壇,尤其是你,少吃點東西!”
月壇作勢要回些犟嘴的話,吉栗已經下了階梯,往廠區外走去,柯巫敏銳地察覺她情緒低落,困惑地頻繁眨動眼睛,而後跟在後面。
熾光拽着月壇,向張寬田揮手:“我們走了,您不要太想我們,想的話就打視頻通訊,我們一定不會給您丢臉的。”
一行人越走越遠,張寬田背過手望着這批仿生人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