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研基地。
封閉的實驗室裡飄蕩着用來消毒的白色氣霧,一個機器人手中端着餐盤,它前方是正在操作光屏的馮豐,數據湧動間,馮老頭沉吟着,深深長歎出一口氣。
“你看到了什麼?”馮豐問。
“有人在牆的另一邊,我追啊追,一直追不上,我試圖把手摁在牆上去鍊接,突破,可都沒用,我有種預感,那可能就是機械雲端的世界。”
吉栗說出的話被數據演算成文字輸送在全息投影中,她的數據體隻有個上半身,還差一段時間就能徹底穩固了。
到時候,馮豐就能實現和吉栗對話了,不再需要文字傳輸。
馮豐提醒道:“你先不要輕舉妄動,哪怕再好奇也要忍着,再過兩天就需要你進入雲端通道了,使用通道去鍊接才會更安全。”
吉栗:“我知道了,隻是我不太清楚這個東西要怎麼使用。”
馮豐:“雲端通道就像一根臍帶,它會綁着你,數據世界其實并不能用世界來稱呼,應該是數據宇宙,你要在宇宙中找到那顆屬于機械生命的星球,讓臍帶鍊接星球,這就是成功的第一步。”
“第一步之後呢?”吉栗的手搭在用來鍊接的薄膜軟牆上,她無需說話,隻是一個想法,一個念頭,那些代表她的符号數字就傳到了牆的另一邊。
懸浮光幕上一行字顯現。
馮豐認真的說着:“如果一切順利的話,鍊接後,臍帶被激活,雲端通道就會成為我們進入的方式,第二步有點難,我們需要大量的意識體上傳,從雲端直搗覺醒者大本營!”
“大量的意識體,也就是很多的人。”
“沒錯,不過這個難點暫時可以克服,最難的還是第一步,你知道的,宇宙太過龐大而深不可測,你要被臍帶綁着去找覺醒星球,這是個很漫長,很考驗人意志力的一個過程。”
意識上傳後,吉栗自我感覺她的思想和神經情緒不再那麼随性和自由,好像所有思考必須有一條線,她才能從線上開始思考,而不是直接變出一條線。
她的意識已經脫離了□□,不再有神經,内分泌,激素來操控她的想法。
吉栗:“沒關系,我現在感受不到時間和漫長的區别。”
所以多久都沒關系。
忽然。
實驗樓層外回蕩着步伐略顯急促的腳步聲,陸桑一壓着呼吸推開了實驗室大門。
馮老頭急急地叫嚷兩聲,一把推開捧着餐食的機器人,“你怎麼還能闖進來!”
馮豐最近總是以數據體不穩定拒絕陸桑一的探視。
哪怕他前後說明吉栗沒有家人,他是她的上司,該關注她的安危,馮豐都是冷臉拒絕。
理由是不能影響實驗人員的情緒。
關注吉栗的不止他一個,湯覽,鄧子顯,連許玉都在問,為什麼最近沒有吉栗的消息了。
他瞞着所有人把一個活生生的小姑娘送去危機重重的數據世界。
他殺死了她,卻還騙她那是新世界的大門。
她卻也亦然赴死,這才是讓他更過意不去的。
陸桑一欠了吉栗人情,這該怎麼還。
“我來确認項目進行到哪一步了,”陸桑一看向全息投影出的虛幻人影,“她怎麼樣,數據穩定嗎?”
馮老頭見攔也攔不住,索性不管了,他随手從機器人捧着的餐盤上拿了塊面包啃,“一切都很順利,她沒有表現出排異情況就是最好的,再給我點時間,接下來就是加固她的數據了。”
陸桑一走近光屏,他想說些什麼,話在嘴裡轉了半天又不知道該怎麼出口,最後隻好什麼也沒說。
“雲端項目消耗的資源有點多,我怕你後面會被科研基地為難,晚點我去找呂瑛,讓她正式向庭國說明這件事的嚴重性。”陸桑一對馮豐說。
馮老頭嚼着幹巴面包愣了下:“你準備公開了?”
陸桑一也随手拿了塊面包跟他一起啃:“隻是對内公開,外界的民衆都不能知情,不然世界才是真的要亂了,雲端計劃的第二步要上傳大量意識體,這些都要軍方的人來。”
在實驗室待了很久,直到馮老頭催着陸桑一滾蛋,他才離開。
如陸桑一所說,他去找了呂瑛,兩人在庭國本政樓進行交談。
陸桑一開門見山:“局長,之前我跟您提過覺醒者的事情,現在深挖下去已經找到了巨獸的巢穴,他們在雲端世界擁有自己的聚集地。”
糾察局的事務大多是由陸桑一負責,呂瑛則經常在本政樓和聯合國之間奔波,大多數人默認呂瑛将會在某天晉升成本政樓裡的官員,而陸桑一就是下一任糾察局局長。
兩人端坐在會議室内,呂瑛幾乎瞬間皺起那嚴肅的眉頭:“查明情況了?”
陸桑一:“是的,我們之前想過各種辦法去搜查覺醒者的藏匿點,都是一無所獲,通過審訊機器人的一個巧合機會,他說出了雲端升級之類的話,我們追查下去才确定了下來。”
呂瑛知道這件事有多嚴重,“我要跟上面說一下,做好全面防護的準備,你有應對辦法嗎?”
經過多年相處,呂瑛對他再了解不過,當陸桑一把某件事放在台面上來說時,在這之前他必定做了許多處理,甚至有些事情都不會冒頭就被安全處理了。
能讓他拿出來說的,明顯是無法正常壓制的情況了。
陸桑一雙手放在膝蓋上,微垂着頭:“我制定了‘反制雲端’計劃,找了馮豐做雲端通道,但這隻是最初的一步,接下來隻要确定了雲端世界的方向,我還需要大量的人上傳意識,成為意識數據去清除那些覺醒者。”
“您能預想到的,人類的意識存放雲端持續了多久,機械生命的覺醒雲端很可能就存在了多久,他們的危險性無法預估。”
直到此刻,呂瑛才被陸桑一的這些話觸動,人類雲端,覺醒雲端,諸如此類的話一旦細想就能模拟出一個戰火紛飛的未來。
“你繼續計劃,把詳細内容發給我,我去向本政樓裡的官員們解釋說明。”
陸桑一點點頭,呂瑛執行力極強,轉身就往燈火通明的本政樓内走去,那裡吃人不吐骨頭,象征着權利與紛争。
陸桑一走向相反的方向,他離開本政樓,前方是漆黑一片,如同未來。
越往前走越黑,他逐漸适應了黑暗,在拐過幾個彎後,機械卻不失溫和的電子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