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桑一：“......”

陸桑一無奈扶額：“基地那件事能不說了嗎？”

安松雲咬了兩口手指餅幹，兩根手指夾着餅幹做出抽煙的姿勢，她仰躺在自己的按摩椅上，琢磨了會兒說，“不行。”

“炸完基地之後你就把我拉黑了，怎麼滴，用得着的時候是好朋友好夥伴，不用了就是黑名單呗，大家都是一個老師一個爹，一個基地一個坑，我真不知道誰教你的忘恩負義！見色忘友！”

安松雲越說越來勁，擡手就是一拍桌子，結果還把門外值守的特工拍進來了，特工緊張兮兮地敲門問：“安上将您睡了嗎！您是不舒服嗎！”

耶，安松雲差點忘了她這軍隊裡的暗号就是拍桌子，她咳了兩聲說：“沒事，我隻是試試你們。”

安松雲接着面不改色地繼續和陸桑一視頻，對面的人又是那副悶不吭聲的死樣子，她看着就煩，“你找我什麼事，趕緊說，說完拉黑，我忙着呢。”

“你還在寒地那邊？”陸桑一張了張口，沒直接說自己的困境，開口客套起來了。

“不然呢，這邊風大雪厚的，想不開了去凍一凍就老實了，”安松雲兩腿翹在桌上交疊着，她穿着軍統靴，靴底有未化完的雪，“我覺得挺舒服的，不用參與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

說完這句話，兩人之間突然陷入一陣詭異的寂靜。

明明安松雲的态度很随和，聊天自然，話裡隻是有些抱怨，沒有其他的，但陸桑一就是覺得他們之間還是有解不開的結。

陸桑一的時間不多，他開門見山地說：“你最近有沒有收到我發的公告消息。”

不出意料，安松雲轉眼瞥他一眼，“被拉黑的人收不到消息，不過我聽手底下的人讨論過，陸桑一，别告訴我你還真要玩拯救世界的遊戲？”

陸桑一：“這不是遊戲。”

安松雲猛地從躺椅中起身，直視視頻畫面裡的陸桑一，她目光炬炬氣勢十足：“你三年前也是這麼說的，結果呢，病的病，死的死，杜風伊去哪兒了？柯巫的屍體你找到了？死因調查清楚了嗎？你從來都是這樣，做事從不考慮後果，隻憑着自己的想法一意孤行！！”

安松雲說話從來都是直捅心髒，陸桑一覺得自己被捅得鮮血淋漓，他咽下那些難受的情緒，正視安松雲。

這位安上将從小成績優異，體能各方面強悍無比，是他們十個人裡體質最好的一個，進入軍事部隊之後挑釁她的人能從衡定排隊到中心城，這些人都敗在她的手下。

隻有他們十個人知道，能在身體素質上超過安松雲的人屈指可數。

他們這群人從小經過各種訓練，每個人的訓練方式各不相同，屬于安松雲的訓練方式就是格鬥訓練，體能訓練。

陸桑一很少見到安松雲難過委屈的樣子，她很多時候都是眼眸熠熠生輝，舉着拳頭說：“敢惹我，就打死你。”

安松雲一路做到上将，比陸桑一這個科長厲害不知多少，可露出的半截手臂上的傷疤隻多不少，她吃過很多的苦頭，或許，陸桑一不該來打擾她。

“......對不起，”陸桑一忽然道歉，也許他真的不該來打擾她，“我再去問問别人。”

安松雲卻說：“别人？你打算問誰？遊京，李複如？還是那個挖人腦子的宋化？”

這些人陸桑一都沒考慮過，他第一選擇的是安松雲，可見在他這其他人都是不靠譜的，但這隻是個借口，退場的借口。

陸桑一垂着頭不知該怎麼回答。

安松雲沒好氣地翻個白眼：“我就不信你會去找他們，說吧，什麼事兒，要怎麼做，我考慮考慮。”

悶悶垂頭的人嘴角勾了個弧度，安松雲罵他：“别以為我沒看到你笑啊！趕緊說，一分鐘後我就會反悔！”

-

半小時後，陸桑一被馮豐罵來實驗室。

他剛邁進實驗室大門，想告訴馮老頭下一步計劃的好消息，吉栗的數據形态坐在半空，看見陸桑一就說：“陸科長，我看到她了。”

陸桑一愣了下：“誰？”

吉栗：“極夜。”

吉栗将雲端上發生的對峙告訴了陸桑一。

“我，本來是抓到了她的，”吉栗糾結地說，“我本來是要抹殺她的，讓她消失在雲端，不會再對我們産生傷害，但是，她身上可能有些秘密，我我不确定，抱歉。”

吉栗支支吾吾半天才把話說全，她處在一種内疚自責的狀态中，放走極夜等于放走罪犯，殺死極夜又怕是殺死線索。

陸桑一很快明白過來，他安慰道：“沒關系，她是個很聰明的人，覺醒未必是壞事，要看她的歸屬是哪裡。”

吉栗不解：“歸屬？”

陸桑一：“你覺得你現在算是覺醒者嗎？”

吉栗想了想：“我登入了覺醒雲端，在裡面走過一圈，我好像和他們沒什麼區别。”

陸桑一：“那麼，你覺得自己的歸屬在哪裡？”

吉栗不假思索：“當然是現實世界。”

陸桑一點點頭：“這就對了，你生在現實，長在現實，體會和感受現實裡的一切，這是你的歸屬感，你的自我隻認同現實，雲端隻是暫時的去向。”

吉栗似懂非懂：“極夜她的成長軌迹一直在現實，所以她的歸屬也會是現實？”

陸桑一：“我不能完全肯定，但這是個可能，一個突破的可能，吉栗，接下來我要說些你可能不太接受的事情，如果你不能接受，就告訴我，我不會強迫你。”

吉栗有所預感：“您說。”

陸桑一深呼吸，他想到來這之前和安松雲的對話。

【上傳意識？我可以在軍隊内進行招募，我也可以明确的告訴你，這裡的大部分人都會願意上傳意識，他們在這活的很沒意思，很多人都會接受的。】

【但是我有個條件，陸桑一，我知道你一直在找柯巫，所有人都說她死了，你不信，我也不信，我要見到柯巫的屍體，骨頭，髒器，哪怕是一根頭發絲，你都得給我找出來，隻要你答應我這個條件，軍隊随你調動。】

【你為什麼要找她？】

【喲喲喲，我知道陸科長要說什麼，我又不像杜風伊和她是好朋友，又不像你喜歡她，但是怎麼說呢，這是我和她的秘密，不能告訴你們。】

【......】

陸桑一認真地看着吉栗說：“找到極夜，說服她成為我們的一份子。”

吉栗半天沒反應過來，“我們剛發布覺醒名單對外追捕她。”

“這隻是權宜之計，應對覺醒雲端的一種手段，”陸桑一說，“覺醒名單在内部公布的事後一切還可以挽回，這隻是他們内部的問題，但是我們直接公開讓所有人都知道，這會加劇極夜和雲端的矛盾。”

“趁着這個時機，你去跟她說加入人類，推翻覺醒雲端，我想她會聽進去的。”

陸桑一和柯巫的話竟然在無形中重合。

【你要不要考慮說服我，利用我當卧底？】

吉栗怔怔地看着陸桑一，某一瞬間，她感覺陸桑一和極夜像是同一種人，不，不是同一種，而是不同的，卻又很契合的人。

-

這一夜格外漫長，世界在悄無聲息的發生轉變。

陸桑一離開實驗室時，中心城下起了雪，地面堆積起一層薄雪，這樣的清冷時刻，他的神經有些放松，便選擇漫步回家。

雪花紛紛揚揚，落在肩頭，發尾，他享受着孤獨的甯靜，沉浸又忘我。

一根黑棍在他身後若隐若現，高高舉起，接着猛力揮動，一聲悶響，陸桑一瞳孔放大緩緩轉過頭，血液順着他額頭滑落鼻梁，落進半張的嘴裡，接着又是迎面一擊。

噗通——

陸桑一倒地前渙散的眼中隻能看見模糊的逐漸靠近的人形黑影，黑影胸前有塊銘牌微微亮光，上面寫着【研】字。

白茫茫的薄雪被一群人染黑，潔白的地面被髒亂的鞋底染得污濁。

基地中的節能燈一盞盞亮起，又在這群人身後熄滅，他們一言不發，呼吸粗重，目标直奔雲端項目實驗室。

馮老頭剛收拾完一些器械設備，正活動肩背要去休息，他的手剛剛擡起，還沒碰到實驗室大門，門便自行打開了。

除非有人在外面開啟，門才會被打開，難道是陸桑一又回來了？

馮老頭困惑的眼神從慢慢打開的門縫中穿過，門縫裡透出一張熟悉的臉，讓他頓時臉色煞白，那張臉上有歲月的細紋，帶着虛僞的笑。

門縫越來越大，馮老頭驚恐之中雙手扒住正在打開的實驗門，他半個身子都趴在門上，企圖用體重壓着實驗門關閉。

但沒用，門還在緩緩開啟，從一根手指的距離，到一掌，半個身體，一人寬的門縫，門外人的模樣已經完全出現，馮老頭還在掙紮。

為首的人沒有動作，他身後有人持槍射出一道激光，瞬間射中馮老頭的眼睛，馮老頭嗷得一聲松開了扒門的雙手，幹瘦的身體顫顫巍巍地倒在一邊慘叫。

為首的那位邁進門，左右環顧，笑說：“好久不見，馮老師。”

實驗室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