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巫終于找到了自己。

全息投影拟出的人形和她在李複如意識裡看到的少年時的本體很像，眉眼間的變化不大，氣質卻大為不同。

她終于知道為什麼先知一直在等待霍閃降臨。

成千上萬個柯巫擁有自己的意識腦電波，她們無法直視本體，柯巫卻做到了。

因為霍閃。

霍閃指引她走向這裡，他很少做無用的事情，當看到那顆大腦，柯巫就有種說不清的預感——

那可能是她的大腦。

橙粉色的肉塊在玻璃器皿中蠕動，體積大的驚人，人怎麼會有那麼大的腦仁呢？

柯巫也不知道，但她就是莫名覺得有種熟悉的牽引感。

這一熟悉感在霍閃建立意識鍊接後得到了證實。

本體柯巫出現了。

電磁球盤旋在她們上方，緩緩旋轉着釋放電波，他讓她們面對面存在着。

柯巫看向投影中的人，長久以來的艱難，迷茫，失意，那些重重困難在這一刻變得虛無缥缈，說不清是輕松了還是覺得走到了終點。

這裡該是終點了吧，她找到本體了。

然而下一個念頭卻是，找到之後呢？

柯巫被自己的問題問住了，找到本體之後呢？

找到死亡真相之後呢？

她的存在隻是為了尋找本體嗎？

迷茫再次裹挾着柯巫堕入無盡的風暴。

身後，陸桑一擦着她的肩膀走上前，他直直地看着投影中的人影，那快要模糊在記憶裡的臉重現了。

“柯巫…是你嗎…”陸桑一不停的靠近，恍惚地伸出顫抖的雙手，想要觸碰那道淡藍色的幻影，“你回來了…”

本體靜靜地看着他，“是我。”

比起本體的淡然，陸桑一的情緒失控抵達了極緻，他再也僞裝不了那些痛苦，鼻頭發酸，眼淚在眼眶中快速凝聚，滾燙的沿着幹皺的皮膚落下。

陸桑一撲過去想抱住她，但他穿過了幻影硬生生跌倒摔在冰冷的地面上，涼意讓他短暫的回了神。

她隻是一道虛影，沒有實體。

他無法觸碰她。

本體側過身垂眸看了眼陸桑一，莫名的，柯巫似乎感覺到她的情緒。

惆怅，漠然，果斷。

柯巫還保有理智，陸桑一的種種表現都透露出一個小小的秘密。

他喜歡本體。

柯巫皺了皺眉，沒承認他喜歡柯巫，這樣說起來她會覺得很怪，她是她，本體是本體，就算源自于一體，她也隻承認自己是本體的一條胳膊。

“你碰不到我的，我隻是殘留的意識，”本體說着朝霍閃那瞥去一眼，“隻是因為被激活了才會出現，而且，殘留的意識存在不了多久，很快就會消散。”

本體又将視線投向他，直白地說：“陸桑一，你怎麼這麼狼狽。”

陸桑一從地上爬起來，眼眸覆蓋了一層水光，他有些委屈，卻強裝出一個笑。

“我很想你，我試過無數種尋找你的辦法，他們都說你死了，死的無聲無息，幹脆簡單，沒有一點痕迹，我不信，我不信！”

“柯巫…柯巫，你告訴我，你怎麼會就那麼消失不見了呢，為什麼，一點東西都不留給我……”

面對陸桑一的問題，本體盯着他看了幾秒沒說話，而是轉過身對柯巫說：“時間有限，我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你們激活了我，很不錯。”

很不錯…？

柯巫聽出了本體話中的誇贊，她還沒捋順陸桑一和本體的關系，現在又被這段話難住。

為什麼誇她？

這就像小孩子找到了母親隐藏的禮物被誇贊的感覺。

本體看到她和霍閃并不意外，她好像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一天。

本體擡眸看見漂浮着的霍閃，微微露出笑意，而後又直視柯巫：“我隻有10分鐘的時間留給你們，想問什麼，就問吧，10分鐘後，世界上不會再有我了。”

柯巫：“你知道我是誰嗎？”

本體：“知道。”

本體知道世界上存在其他柯巫。

柯巫：“這是我們的大腦嗎？”

本體注視着玻璃器皿中的肉塊，語調透着股冷意：“是，我死後有人取出了我的大腦用來研究。”

“是誰！”陸桑一突然出聲。

“你們不用知道，這就是我等下要做的事情。”本體說。

柯巫繼續追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有這樣一天，殘留意識是你死前留下的？”

本體的投影是死前的模樣，那時她是人，可柯巫卻從冰冷的虛幻投影裡覺得，本體比機器人的她還要冷漠。

面對以前的老朋友如此執着的追尋她，本體似乎沒有多餘的情感，連看陸桑一的次數都屈指可數，仿佛他隻是普通的路人。

這讓柯巫更費解他們的關系了。

她深呼吸幾下，準備問出那個一直困擾她的問題，當真相即将揭開，柯巫莫名緊張：“你是怎麼死的？”

前幾個問題本體都回答的很快很穩，沒有一絲遲疑，可這個問題問出後，本體詭異的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