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擔心她死後,他無所依靠,難以生存。
宋元安歎息道:“放心吧,我的身體還好,不會那麼快到那一天的。”
宋元安身體怎麼樣她自己知道,這點風寒不至于要了她的命。
她伸出手,光束帶着塵埃落在她的掌心,她伸手輕輕抓握,浮光從她的指縫溜走。
隻不過……
以後的事情,誰說的準呢?
等真到那一天,怎麼安置連書晏,也的确是個問題。
她思索片刻後,擡頭道:“無論如何,在那之前,我會為你們尋到新的安身之處,就算我死了,你也不至于活不下去,别說這種話了。”
“安身之處?”
連書晏輕蔑地笑了一下,“殿下想要給我們找到怎麼樣的安身之處?”
他問:“不會是想把我們丢給别人吧?”
宋元安沒有否認:“若真到了迫不得已的時候…我的身體——”
宋元安向來對自己的身體不自信,而連書晏的人生還有很長。她不能保證自己陪連書晏走很久。
她活着的時候,肯定竭盡全力庇護連書晏兄弟二人。
萬一病情惡化,她也不得不将他們托付給别人。
“殿下才是不要說這些話。”
連書晏按住她的手,一個勁沖她搖頭,打斷道,“我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打發的,你不要想着把我和阿月托付給别人。”
“我選了殿下,就要留在殿下身邊,我不會離開殿下的,除了這裡我哪裡都不會去。”
他蹭了蹭宋元安,柔軟的長發落在她的掌心,聲音很輕,“所以殿下,你一定要長命百歲呀。”
他的眼裡閃着淚花,明明是笑,但宋元安卻似乎覺得他很傷心。
宋元安張口似乎想要開解他,但心口一時竟也被失落的情緒堵滿。
或許是連書晏傷心的情緒感染到了她,她鼻子酸酸的,莫名其妙有點想哭。
情不知因何而起,一發不可收拾。
她忍不住要俯身抱住連書晏,安安靜靜地擁抱着,摟着他倒在榻上。
……
接下來幾天,宋元安卧床靜養,連書晏嚷嚷着說要陪她,死皮賴臉地在主苑打地鋪住下,像塊狗皮膏藥一樣,踢也踢不走。
每天盯着她喝藥,緊張地問禦醫她的病情,翻看他的脈案,甚至比她自己還要重視她的身體。
宋元安看他這副認真的樣子,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
連書晏未免杞人憂天。
不過,宋元安理解他。
剛失去國君的身份,輾轉來到她的身邊,好不容易安定下來,肯定會有些患得患失,拼命抓住她,将她視為救命稻草。
這副沒有安全感的模樣還真是惹人生憐。
不過有連書晏在,多個人陪伴,每天和她說說話,宋元安養病的日子倒是沒有那麼無聊。
她的寒疾是八歲那年在水牢裡落下的。
她從出生開始身體就不好,寒冬臘月在冰水裡泡過後,身體傷損嚴重,寒疾就是當年落下的凍傷。
寒疾傷及根本,沒辦法痊愈,宋元安這些年拖着病恹恹的身子,經不得太多折騰,尤其受不了凍。
風寒會激起她體内寒疾不時發作,嚴重時還會有性命之憂。
就好比這次。
好在,病發不是太嚴重。
病情很快基本控制住了。
林羲給宋元安把脈的次數增加到了每日三次,早中晚各一次。
前些天她身子還虛,林羲用的大多都是比較溫和地藥,現在她身體好些了,林羲也要調整藥方。
宋元安看着她低頭書寫,忽然問道:“能不能停藥?”
林羲驚詫地擡眼看着她。
宋元安雙手托着腮,“這些日子我的身體已經調理得差不多了,接下來不喝藥了可以嗎?”
她小聲地嘀咕道:“我現在不喝藥也死不了,身體可以自愈,或許隻是痊愈的速度會慢一點……”
“不會死,但是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林羲将方子交給流風,“良藥苦口,殿下的風寒尚未完全驅散,尚有反複發作的可能,病未好全,藥不能停,殿下提出這個問題,是不想自己的身體快些好起來嗎?”
實話說,宋元安還真不想。
林羲早已經習慣了她不聽醫囑,但是身為禦醫的職業操守還是要有的,明明知道她聽不進去,還是跟她反複唠叨多次不喝藥的後果。
新抓的藥方很快就熬好了,還是連書晏給她端了上來的。
宋元安正裹着軟毯,靠坐在床頭翻看話本。
午後的屋子很安靜,小侍女們困倦地打哈欠,不下雪的冬天,沒有風聲雪聲,連檐下鳥雀的鳴叫也聽不見。
萬籁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