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聲,清脆響亮。
老艾一耳光,打得艾荔荔腦袋偏了,少女白嫩臉頰迅速浮現紅腫指印。
“荔、荔荔?”錢二妮見女兒挨打,捂着耳朵,驚恐尖叫,口齒不清地央求:“強哥、别,不能……荔荔!”
衆人眼裡的瘋傻母親,急得團團轉,不敢違抗丈夫,隻能無措地抱住女兒。
家長罵得已經非常過分,還體罰?秦朗怒目而視,看不下去了,疾步靠近,又猛然停下,換位思考:這種難堪場面,她不會樂意看見同班同學。
圍觀人群吃了一驚,皆不贊同,紛紛譴責:“哎喲,打人了。”
“他生不出兒子,怎能怪女兒?”
“打人不打臉,何況是那麼大的孩子,有自尊心,應該以批評教育為主。”
“這老瘸子,蠻不講理。”
“可憐小姑娘,成出氣筒了。”
……
老艾打完女兒,開始冷靜,怔怔看着自己手掌,被議論聲譴責得面子挂不住,怒斥周圍陌生人,“我管教女兒,關你們屁事?都滾開!”
秦朗差點被發現,及時坐下了。
艾荔荔毫無防備,被父親打懵了,腦海一片空白,臉頰火辣辣疼。她捂住臉,呆站半晌,不敢置信地看着父親,淚珠大顆大顆滾落。
從小到大,父親教育女兒,責罵常有,調皮犯錯時揪耳朵、打手心也有,打耳光卻是第一次。
雖然貧窮,雖然父親是瘸子,但血緣親情與正常家庭無異,她深深敬愛依賴父親。
然而今天,先被否定出生資格,後當衆挨打,一巴掌,仿佛把女兒的天真孺慕之心給打了個半死。
錢斌亦不贊同,使勁架住妹夫,“住手住手,别打了,女孩破相嫁不出去,萬一把娣娣打傷了,又要給醫院送錢醫治。”
“孩子不懂事、不聽話,不嚴格管教不行的。”老艾見女兒滿眼受傷地望着自己,有些不自在,眼神避開了。
錢斌勸外甥女,“先别說話了,你爸正在氣頭上。”
“荔荔。”錢二妮擔憂抱着女兒,食指蹭了蹭紅腫巴掌印,笨拙說:“不、不哭。”
艾荔荔在母親溫暖的懷抱裡,汲取了面對現實的力量,不願當衆與父親争吵,飛快擦幹眼淚,默默往外走。
“哎?娣娣,上哪去?”錢斌呼喊。
艾荔荔鼻尖泛酸,咬緊牙關,強行忍住哭意,啞聲說:“回家去。你們不怕丢人,繼續鬧吧。”
“對,對,回家再商量,從長計議。”錢斌架着妹夫,尾随外甥女,“我騎摩托過來的,還載你爸回去,你開車照看好你媽。”
艾家一行離開,圍觀看熱鬧的人群随之散了。
秦朗坐在斜對面,悄悄目送同齡人纖瘦的背影遠去,無法想象,她此刻心情如何。韓燕連續來電詢問,他隻好匆匆回家。
其實,艾荔荔并未立即回家,而是去了商店。
“這幾款,都有蝴蝶結。”店主一邊介紹,一邊忍不住偷看顧客臉頰。
“媽,你來,選一個。”艾荔荔臉頰紅腫難受,卻遵守承諾帶母親來買發卡。
錢二妮愛不釋手,聞聞這款,摸摸那款,頻頻贊歎,“好、好看,漂亮。”
“隻能買一個哦。”
錢二妮撓撓頭,精挑細選,選了一枚大紅點綴水鑽的,鮮豔閃爍,“這!”
“行。”艾荔荔付了錢,“走吧,回家。”
不料,錢二妮卻踮腳,想把發夾别在女兒頭上。
艾荔荔會意,母親是在哄自己高興,笑了笑,把發卡給她戴上,“你戴,我不喜歡頭飾。”
母女倆回到家時,老艾錢斌已經在客廳商談許久。
艾荔荔停好三輪車,牽着母親進去,四個人碰面。
她以為,父親會為粗暴打罵而道歉。但老艾理直氣壯,并不認為自己有錯。
丈夫女兒冷戰,錢二妮不懂調解,錢斌打圓場說:“你們回來啦,十二點了,餓了,娣娣快去做飯。”
艾荔荔一言不發,回房放下書包,整理醫院收據、檢查單,幾項檢查花掉600多元,不禁心疼。
這時,鈴聲響起,是陶小雅。
“荔荔?”
“姐。”
陶小雅和男朋友坐在食堂,“為什麼不回消息、不接電話?我給你發了好幾條微信。”
“噢,沒連網。”艾荔荔情緒低落,“我帶我媽去醫院,被我爸、舅舅發現了,他們很生氣,我爸……打了我一耳光。剛才在醫院大鬧一場,沒聽見鈴聲。”
“什麼?!”陶小雅一撂筷子,她男朋友也停止吃飯,“他居然打你耳光?過分!”
“因為,醫院診斷我媽早衰絕經,他們接受不了。”
陶小雅頓時樂了,“哈哈哈,好事呀,絕對是好事!你家的情況,根本不适合生二胎。”
艾荔荔對着鏡子看傷,發愁明天上學如何面對同學,“我爸深受打擊,失望到崩潰了。我長這麼大,第一次看見他哭。”
“是你挨打,他哭什麼,要哭也是你哭。”陶小雅關切問:“傷得怎麼樣?拍張照片,給我看看。”
艾荔荔扣倒鏡子,“難看,不想拍。姐,不用擔心我,過兩天就消腫了。”
“唉。”陶小雅歎氣,“你爸的性格,真難相處。”
親情複雜,艾荔荔雖然挨了打,卻下意識為父親說話,“他隻是期望太高,一下子承受不住打擊而已。”
艾荔荔心情糟糕,不願待在屋子裡,拎起竹筐,去果園拾雞蛋了。
錢斌看着外甥女走出大門,鄭重其事,對妹夫說:“你放心,辦法總比困難多!”
“還能有什麼辦法。”老艾尚未從妻子絕經的打擊中恢複,甕聲甕氣。
錢斌寬慰道:“即使二妮懷不上了,還有娣娣。将來隻要孩子姓‘艾’,這個家的香火就不會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