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低垂着眉眼,手中捧着一個竹簍,竹簍上蓋着一塊深色的布在遮掩着什麼,布衣男正在一側與手下說着些何,并未注意到此處。
于是安今言微微俯下身,與男孩平視凝視着他緩緩擡起的眼眸,低聲道。
“你是自願的?”
話落,男孩眸中明顯卡了下,略有心虛挪開與安今言交疊的目光,抿了抿下嘴唇未言語,片刻後視線挪向擺着棺材的屋子,定定地瞧着。
第一次見着男孩時,那髒污的臉頰此刻十分幹淨,像是被刻意清理,換過的衣着上散發着一股好聞的香味,順着風撲了安今言滿面。
至于為何說他的自願的。
先前與紀沐一同來村莊時,找到這座屋子,棺材中的男孩早已死去,看屍身的情況大緻有一日。
而如今的男孩昨日才放入棺材,今日便取出,想到此安今言又轉動眸子落在男孩乖巧的面孔上。
很難不讓人想到自願的說法。
不過……
他還是太單純了。
遠處的議論聲停止,布衣男扭頭看向安今言所駐足之處,頗有居高臨下的味道,提步向此走來,立足于二人身旁,垂着眼瞧着男孩。
“時辰到了。”
四個字輕飄飄傳出,安今言擡頭望着那座屋子,方才布衣男向此處來時,寸頭便走進屋中打開看鎖鍊,但并未掀開棺材闆撫出男孩,而是停下動作望着此處。
目光落定之處是布衣男,難不成是在等男人前去開館。
為何這次換人了,還是說一直都是輪流開館,隻目睹過換人一次的安今言,不敢妄下定論,無論是誰開館,結果大概率都是定的。
男孩跟着布衣男向屋子走去,略過安今言時側頭看了一眼便挪開,她沒能讀懂男孩眼中的情緒。
各種情緒相互交雜,很混亂但又意外清明,他知曉自己在做些什麼,并且未後悔。
屋中,布衣男雙手搭在棺材正面闆下,一個用力便将棺材闆挪開,接着示意手下将闆子搬下去擱在一旁。
棺材内靜悄悄的,離得較遠安今言并瞧不清棺材内的情況,隻覺有些怪異剛想上前一步,就見一旁捧着竹簍的男孩手指一頓,望着棺材内的景象瞳孔緊縮,一時沒有動作,隻是愣愣看着此。
察覺男孩情緒變化,安今言心道不好憋眉上前,在瞧見棺材内情景後也愣了片刻,随後舒展眉頭但并未舒展心頭。
棺材内男孩雙手依舊被捆在身後,眼睛緊緊閉着胸腔毫無起伏,沒了氣息。
“你不是說可以用我換他嗎?”咬牙憋着哭腔,男孩哽咽質問布衣男,因年紀尚小眼眶很快布滿淚水,隻要輕輕一眨便可落下,但男孩倔強的瞪着眼,不讓淚水落下。
可眼眶容量有限,淚水越積越多,哪怕再過倔強還是不争氣落下眼淚,滴落在手中捧着的竹簍蓋布上,染濕了一片,很快暈染開來。
一滴落下,其餘如同洪洩般嘩然掉落,來不及制止。
他用衣袖胡亂抹幹淚水,剛想憤憤離開便被拉住,扭頭瞧見布衣男落在後頸衣領的手,布衣男道。
“我隻說可以換,沒說保證他的生命。”
男孩腳步頓住,迅速轉身大喊,“才一天,怎麼可能會……”
“一定是你,是不是你!”
布衣男被男孩瞪着,面上表情很無辜攤攤手,拿起男孩手中一直捧着的竹簍,緩緩走到畫布前,換下舊香爐。
竹簍被放在台面上,掀開上頭蓋着的布,裡頭的香灰有些許被淚水浸染,凝成一塊,布衣男十分耐心将其挑出,這才對着男孩道:“過來拜拜。”
“不要!”男孩很快拒絕,身後的手下接收到布衣男的目光,默契上前一左一右壓住男孩,逼迫着上前。
男孩不斷掙紮,奈何力量懸殊過大,再怎樣都是無濟于事,“放開我!放開!”
即使知曉掙脫不開還是沒放棄,直到被押在畫布面前才停下,維持着被押肩膀的姿勢憤憤擡頭瞪着布衣男那張嘴臉。
安今言擡起腳又收回,站在原地沒有動彈,畢竟一女對三男,沒有勝算,就算上前也是找死,不如等之後找機會救下。
無視男孩的掙紮,布衣男拿出香火點燃,面色無波瀾遞到男孩面前,示意他接下。
手下虛虛放開男孩,手搭在半空以防對方有逃跑意圖時及時攔住。
男孩沒動,布衣男便一直擡着手,勢有不接不罷休。
猶豫片刻,在三人的注視下,還是伸手顫抖着接下,握穩的一瞬便被抓住,男孩被吓得一抖,在兩個男人的動作下被迫拜着神明,接着将香火插在竹簍裡。
才算結束。
安今言望着前方,視線卻是越過幾人落在竹簍上,瞧着那燃燒的香火,由于高溫香火頂端斷裂,猩紅的熱灰掉落簍中,有些許散落竹簍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