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幾年,零碎片段閃過。
即使是旁觀者符葉的角度,也感同身受般疲憊起來,趙子涵肉眼可見的忙碌。
她辭去收費站的工作,邊打零工邊在淮師路夜校學習,提升學曆。眼下挂着淡淡黑眼圈,細紋橫生,精神卻極好,鬥志昂揚。
而彼時的小白,在她的不懈勸說下,終于邁出了融入社會的第一步。
恰好他們租住的平安小區水站缺送水工,沒什麼要求,年輕力壯扛得動水桶便可。就這樣,小白開始了妖生的第一份工作,最大的煩惱就是騎不好三輪車。
四條腿的狼為了征服三輪車,夢裡都在嘟囔着“騎車竅門”。
兩個忙碌充實的人無暇做飯,通常都是由小白買兩份盒飯回家,草草填飽肚子。這出租屋的小方桌隻有膝蓋高,小白得蜷着腿才能縮在沙發與方桌之間的空隙。
瞧着趙子涵吃飯都放不下背單詞的詞卡,小白故意夾走她飯盒裡的雞腿,等待趙子涵的筷子慢悠悠伸過去。
夾空以後,她僅是淡淡一瞥,視線就再度回到歪歪扭扭的字母上。小白啪地放下筷子,不滿控訴。
“你變了!灰灰。”
“我怎麼變了?”趙子涵眼含笑意,暫時将詞卡推遠些,注意到小白的飯盒裡有兩隻雞腿,她手速極快地挨個夾出來,撕咬一口。
心裡美滋滋,先沾上誰的口水就是誰的。
本想用“你都不護食了”的條目控訴她,看到這場景,小白的氣勢又蔫下來,戳戳清炒白菜:“你黑天白夜的學習有什麼用啊?考這試考那證的,二十年就得換一次身份證,到時候不都變成廢紙了嗎?”
“我不這樣想。”
“即使考下來的證書變成了廢紙,但我是實打實學到了知識嘛,雖然證書的有效期隻有二十年,可你憑心說,二十年短嗎?”
“真想要永久的證書,大不了二十年後再考呗,到時候我知識豐富,技能純熟,考什麼都會一次通過。”
趙子涵仿佛想象到了自己笑傲考場,橫掃一片的場景,忍不住單手撐下巴,滿臉憧憬。
“你真不嫌累。”
“小白,你難道就沒想過嘗試更多的工作嗎?我最開始隻想要一份打電腦的工作,但現在,我又想試試做英語翻譯,像電視裡那樣。”
小白搖頭:“我從來沒想過。”
“你就是隻知道吃的笨狼!”趙子涵拍他的頭頂,恨鐵不成鋼。
後來平安小區的房東滿含歉意上門,提出要賣房。小白肩膀上搭着擦汗的白毛巾,騎着小三輪輾轉于平安小區與花園街的房子,将為數不多的家當一點點挪過去。
老街區冬天冷,夏天悶,小白苦哈哈地伸着舌頭散熱,但也不起效。夏天的悶熱之氣藏在每一寸皮膚裡,找不到出路,脹得頭痛,他幹脆湊近落地風扇,喉嚨裡嗚嗚低叫。
很快,他耳尖微動。
卧室裡傳來一陣噔噔腳步聲,趙子涵披頭散發地蹦跳出來,旱地拔蔥将小白從地上拽起,興奮摟着他的脖子轉圈。
“哈哈!小白,我找到好工作啦。”
“超級适合我的好工作!”
小白迷茫低頭,即使天氣熱,仍舊沒推開趙子涵,聽她語無倫次地說起新工作。
一家身處于臨江市的公司,名叫友達人力資源,可以介紹她去做家庭補習的英語老師,待遇豐厚。
妖管局就設立在臨江,對于妖怪來說,臨江的工作自帶光環,待遇高的同時,有事兒可以及時去妖管局辦理,簡直完美。
更難得的是,她各項條件都符合。
“臨江?”
“對呀。”趙子涵摸出震動的手機低頭瞧。
小白的臉色像是吞了七八條青菜蟲子似的,古怪起來,他正想開口,又被趙子涵輕輕拍一下,示意他噤聲。
趙子涵漲紅着臉,帶着一絲興奮之意接起電話。
似有所感,符葉側頭瞧與她并肩坐在沙發上的黑衣趙子涵。友達人力資源是公交線路的終點站,也是趙子涵人生的最後一站。她的臉色灰敗,眼睜睜瞧着彼時的自己還在因工作機會欣喜,殊不知喪鐘早已在接起電話的那一刻敲響。
“男朋友?”趙子涵遲疑地掃一眼小白,立刻接上,“沒有,沒有男朋友,近兩年也沒有結婚的打算。”
小白呲牙,露出來的犬齒尖利。
好呀,現在是有人掐着他的脖子強硬倒進去苦瓜汁了!酸苦噌噌往上冒,小白踩着拖鞋氣哼哼摔進沙發裡,幸好符葉動作敏捷彈起來,堪堪避開,不然小白的幻影就要坐到她腿上了。
“我周一就可以報道,好的好的。”
黑衣趙子涵起身,同時身着寬松睡衣的趙子涵挨着小白坐下,完成交替,笑容不減地捏捏他的臉,詢問他為什麼黑着臉。
符葉預見,接下來的吵架也許會很難堪,這才導緻黑衣趙子涵對老式萬年曆感興趣似的,視線凝在電子屏上,背對着争吵現場。
争吵的重點無非是小白尋求安穩,舍不得一點一滴攢下來的家,而趙子涵想去更廣闊的世界體驗妖生。
“更讓我生氣的是,你還撒謊!你說自己沒有男朋友,沒有結婚的打算。”小白抱起胳膊,神色哀怨,“那我算什麼?我知道,你喜歡有上進心的人,所以你早就計劃好抛棄我,是不是?”
趙子涵臉色呆滞:“你哪兒來的這麼多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