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來。”
無人應答使符葉心煩意亂,她幹脆心一橫,揮舞着拖把撥開布簾,下一秒,她手臂巨顫,差點沒将拖把甩出去。
枯槁的皮膚下一點肉也沒有,導緻這鬼魂的顴骨突出,眼珠無神而渙散。
若說生命力是豐沛雨季,澆灌萬物生長,那眼前之鬼魂則紮根于焦土,窒息于燥熱之風,死于生命力的竭盡。
符葉頂着鬼魂瞳孔散開的無神凝視,硬着頭皮向前一步,眉間不自覺皺緊。
“能說話嗎?”
“你家的地下室曾經有妖怪被殺,你是知道的吧?”
“滴答——”
拖把橫亘在兩人之間,仿佛符葉正劍指鬼魂。令她錯愕的是,即使利刃插進胸膛,鬼魂仍執拗向前,幽幽擡起血管青紫的斑駁手背,覆住符葉睫毛都僵住的側臉。
臉頰冰冷,連血液都不再流。
察覺到冰塊般的手指向她的頸間撫,壓住汩汩流動的脈搏,符葉驟然後退。
“是不是你丈夫殺的。”她心底幽幽冒起寒氣,呼吸間極度冰冷,“那妖芯呢,她的妖芯在誰身上?”
指尖還殘留着餘溫,鬼魂不作答,茫然地合攏手指,顫顫巍巍地再度擡起雙臂,竟是想掐住她。
*
“站住!”
席姐飛奔到窗前,窗外正是二層小樓的側面。向下看去,枯草歪歪斜斜,隐隐有凹坑,幾步之遙就是外牆欄杆。
無需搜索,便能鎖定灰衣帶帽的逃跑之人。
他靈活攀住鐵藝欄杆,單臂回環,眨眼間身體像鐘擺一般,蕩到半空中,随便蹬一下,就翻折過目測兩米多的鐵藝欄杆。
整個過程行雲流水,不費吹灰之力。
席姐與喻觀寒面面相觑,沒錯過對方落地後,不經意間露出的鄙夷不屑的神情,傲慢得臉頰幾乎變形。
席姐死死抓住窗沿,平滑的指甲幾乎嵌進去,詢問喻觀寒有沒有同她一樣發現異常。喻觀寒眸光微沉,低聲回應。
“他是吳成海。”
一樓客廳中,還懸挂着全家福。
吳曉雪那時還是嬰兒,窩在淺淡微笑的媽媽懷中,而滿臉幸福的吳成海擁着妻女,咧嘴微笑。不得不說,他保養得很好,這麼多年過去,竟沒什麼肥胖發福的迹象。
可這怎麼可能呢?
暴富哥的情報向來不會出差錯,吳成海肯定是39歲人類。
1993年至今,男子跳高世界紀錄為2.45米,人到中年的吳成海即使單臂借力,也斷不可能并肩吉尼斯世界紀錄。
再說,他在自己家鬼鬼祟祟做什麼?
“滴滴——”
席姐腕間的手表提醒十分鐘已到。
她乍然跳起,回身尋找掉隊的符葉,恰好瞧見符葉渾身僵硬,步伐詭異地倒退着走路,席姐連忙壓低聲音招呼。
“快走!”
“樓下的孩子馬上就醒。”
幾乎是他們鑽回車裡的下一秒,還沒坐穩,路口就拐過來兩個同樣裝扮的年輕人,摁響吳家的門鈴,符葉邊脫燃氣公司的制服,邊細心瞧——吳曉雪是揉着眼睛開門的,腦門還有一道壓痕,神情茫然。
她好奇問:“這孩子不記得咱們三個登門的事嗎?”
“不會記得。”
紫色沙漏是後勤部方程搗鼓出來的一次性道具,作用是能讓人類昏睡十分鐘,昏睡之前短暫的記憶隻會被當做夢境。
席姐邊把衣服往鼓鼓囊囊的手提包裡塞,邊瞧向喻觀寒:“感謝你送我的藥,爸爸的孩子吃完很有效果。”
“有用就好,下次...”
“不必有下次。”席姐打斷,言辭犀利,“今天違規幫忙,我欠你的這份人情就算還完,後續你怎麼把這件事捅出來是你的事,不要牽扯到我。”
瞧喻觀寒神情自若,符葉垂眼摩挲手背,明白真正該背負這份人情的是自己。
雖然吳曉雪媽媽的鬼魂無法交談,但今日也不算白來一遭。至少證明地下室曾發生過兇案,吳成海也絕不是普通人類那般簡單,他是兇手的可能性極大。
隻要将目光聚焦到吳成海,定能從他背負的謎團陰影中,抽絲剝繭得到真相。
引擎聲逐漸遠去。
巷口邊,落灰的舊電表與裸露的電線糾纏成巢,午後溫熱的陽光隻能斜斜照進小巷兩步。
陰影中邁出一雙灰色的鞋,輕倚牆邊,聲音低啞。
“有妖管局的人來我家了。”
這天傍晚,窗外淅淅瀝瀝下起小雨,一直未停,到了午夜聲勢竟愈發浩大。
雨珠帶着雷霆之勢,雜亂敲打玻璃窗,隔着軟簾的喻觀寒發出含糊不清的呓語,符葉半夢半醒間轉身,茫然瞧窗外。
落雨之聲或疏或密,些微涼意仿佛能透過窗襲來,使她不自覺擁緊被子。
突然,天光驟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