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廣君後撤一步,他竟真的被震撼了一瞬。
如果他們相逢在宗門大比時,或許他會認為這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對手。
但很遺憾,他是魔人。
修士是他的食物。
甯佑現在的修為畢竟隻到築基,天賦再如何強勁,也不可能跨越兩個大境界傷人。
更何況魔人體質不可與修士一概而論,一旦爆發就是越階的實力。
手臂微微打顫,玄盡雙锏總重二百四十斤,甯佑将其中之一拿在手上,全憑一腔怒火驅使着,狠狠揮向魔人。
堯未瞑也被他的戰意點燃,傀儡線垂在指尖蠢蠢欲動。
“铮——”
金石相擊般的聲音蕩開,甯佑被震得手臂發麻,耳孔中流下兩道血痕。
他将靈力運轉到極緻,目光在魔人身上逡巡着,試圖找出弱點。
卻聽見對方不以為意地甩甩手臂,不屑地說:“孱弱不堪。區區築基也敢與化神抗衡?”
“砰”一聲,甯佑被無情擊飛出去,肋骨撞斷了幾根,他卻好像感知不到一般,雙眼仍舊一瞬不瞬盯着魔人。
魔氣暴漲總有源頭,他瞪着雙眸目眦盡裂,眼中灼熱至極,最後竟有兩行血淚流了下來——
看到了!
“未瞑,拖住他!”
堯未瞑聞言,手中傀儡線疾射而出,趁魔人得意忘形之時将其四肢纏縛起來。
魔人冷哼一聲:“班門弄斧!”
說着便輕松将傀儡線掙斷,反手揮出一掌。
堯未瞑被掌風擊中,唇邊溢出一點鮮血。傀儡線崩斷,手指霎時出現幾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但僅僅這幾息的工夫便已足夠,甯佑拾起锏,将所有靈力灌入右臂,锏身狠狠刺入魔人腹部的天樞穴。
“去死!”
刹那間,濃厚魔氣随着鮮血噴湧而出。
“怎麼會?!”
連許廣君自己都不知道,原來支撐他魔人身軀的關竅竟然在天樞穴。
暴漲的境界立即跌落回了元嬰,許廣君清明的眼底再度混沌起來:“不、不!我是許廣君,我不是怪物……肉……我要吃肉!”
甯佑咬緊牙關,趁熱打鐵截斷了他一條胳膊,最後徹底脫力,跌坐到了地上。
夜明珠的罩子被摔碎,珠子骨碌碌滾到腳邊,把他髒污慘白的臉照得如同惡鬼。
“啊——”
隻聽見魔人慘叫一聲,用另一隻胳膊拔出插在腰腹上的锏,似野獸一般不倫不類地嚎叫着。他混沌目光緊盯着甯佑,眼底有貪婪,也有仇恨。
堯未瞑扶起甯佑,兩人退至最遠處。
“我們打不過他。”
“我知道……”甯佑咳出一口血,把剩下的三顆回靈丹全部吃了下去。
眼裡流出的血淚糊在睫毛上,令他睜不開眼,看什麼都是血紅一片。
他将師兄的锏收進懷中,右手顫抖着,怎麼都捏不穩飛針。
“再幫我一把。”他對堯未瞑說。
堯未瞑替他捏住顫抖的手腕,便見飛針縮成繡花針大小,“噗”一聲鑽進魔人肚子上的血洞中。
許廣君隻覺得腹部刺痛一瞬,并未當回事,繼續低吼着往靈氣散發的方向走去。
卻忽見眼前一閃,那兩人竟失去了蹤迹。
魔氣湧動着不斷修補身上的兩個血窟窿,他的神志愈發混沌起來。
片刻之後,失去目标的他無頭蒼蠅似地原地轉了兩圈,開始漫無目的往前走。
神女谷内,靈光一閃,兩道狼狽身影落到地上。
莫方燹一驚,及時将跪倒下去的人撈住:“甯……安安?”
“師兄……”
甯佑強撐起最後一絲意識,将早已煉化好的噬夢草精氣渡了過去。因為掌控不好距離,結結實實磕在了莫方燹嘴唇上。
最重要的任務完成,心頭巨石落地,終于徹底昏死過去。
旁觀了全程的堯未瞑:“……”
原來不是師弟,是童養媳啊……
莫方燹望着懷裡滿臉是血的人,終日古井無波的臉上,終于出現一絲裂痕。
“安安?”
突然被甯佑塞進秘境,他意外之餘,更多的是無奈——因為害怕他再度受傷,對方竟然直接封閉了秘境出口。
該如何向甯佑解釋,自己其實傷得不重,嘔血也隻是餘毒波動的緣故……
無聲歎息過後,他仔細擦去甯佑臉上血污,一邊清理一邊問:“魔人如何了?”
“斷了一條胳膊,身上被捅了個窟窿。”堯未瞑嘴上叼着繃帶,含含糊糊地說,“甯佑在仙尊離開後突然踏入了殺戮道,捅了魔人的天樞穴,叫他暴漲的魔氣洩了個幹淨,很厲害。”
他是發自内心地佩服。
莫方燹沒想到甯佑真的能領悟殺戮道,内心既自豪,又遺憾未能親眼見證。
“嗯,是很厲害。”
可惜被誇的人聽不到。